三 剧情(4/8)
六月初,潼关守将哥舒翰接到强行出关的旨意。他无奈之下带兵出战,却遭遇狼牙军队的埋伏。
将近二十万将士,最后只有八千逃回潼关。
洛饮川捏着战报,久久不能言语。他觉得这一切太过荒唐,那道出关的圣旨荒唐,听信杨国忠鬼话的玄宗也荒唐……全都荒唐得令人发指!
那逃回潼关的八千人里,有溯溪先生么?洛饮川抿住唇,觉得以溯溪先生的性子,应当会在战场上站到最后一刻。
秦溯溪其实不会什么伤人的武功。他的琴中有剑,却只会拔出来挥舞两下;可就是这么一个通些医术的文士,将叛军的情报从大明宫里传出,再从洛阳战至潼关,从未想过退居后方。
三个月,洛饮川没有等到溯溪先生的回信。想来,也再不会有了。
这场来势汹汹的叛乱将大唐一举击溃。
它来得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激烈。潼关失陷后,玄宗仓皇出走,安禄山占领长安。奸相杨国忠于马嵬驿被人乱刀刺死,随即太子在灵武即位,遥奉玄宗为太上皇。
此后便是长达数月的战乱。
“玄都!你身后!”有什么人喊道,“左让!”
他还未说完,洛饮川便让过了右方刺来的长枪,灵巧地一回身,铁剑贯进偷袭的狼牙兵的脖子里。
“别老看我,打你的,”洛饮川瞥他一眼,“出枪滞涩,上官陵,你不怕死是吧?”
那被称作上官陵的少年便挠头一笑,返回去打自己的了。他一杆银枪舞得生风,一刺一挑间灵动迅猛,功夫漂亮,却不是天策府的套路。
较之天策,更加轻巧,出枪也更快!
洛饮川不知他师从何处。但是从见到这少年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少年的身法,有些像……师兄。
明明顾青岸使的是剑,是最标致的气宗剑法,而上官陵使枪,游走战斗时大开大合,按理说,两人不会有分毫相似;洛饮川亦说不清像在哪里,或许是压枪尖的小动作、或许是战斗时避让的一个转身……
一眼望去,像极了彼时带他游历天下的少年顾青岸。
二人初次相遇时,上官陵正陷入一场苦战,七八个狼牙兵将他团团围住;洛饮川见了那身法,人动得比脑子快,待他回过神,已经把人救下来了。小少年毫不认生,道过谢后便问他哪里在打仗。
“我爹要我出山杀狼牙,但我不知道狼牙在哪儿,”上官陵向他抱拳,“恳请大侠救人救到底,再指条明路?”
“……”
他把枪一收,身上那点顾青岸的影子就散了个干净。洛饮川这才回过神,对他道:“我刚从义军营出来。想打仗,便跟我回去罢。”
“好!那便叨扰了,”上官陵乐乐呵呵,“大侠怎么称呼?”
“……洛玄都。”
鬼使神差地,他没有说出饮川两字。他怕那肖似师兄的少年开口唤一声“饮川”,他就在战场上失了神。
上官陵从此便跟着他一起。
洛饮川看久了,渐渐地也开始分不清这两人究竟是真的像,还是自己下意识地在从旁人身上,寻找一个幻影。
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
洛饮川随郭子仪部在战场上拼杀数月,已不在意自己在何处打仗了。
……直到有一天,他猛地发现,他们在往洛阳进发。
至德二载十月,洛饮川随军踏上洛阳地界;他找了个借口出营地,远眺着半里之外的洛阳城,恍惚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两年之前的那段时光里。
那时师兄和溯溪先生都在,打仗会滚一身泥,还有人念着帮他浣衣。
洛阳的冬天还是一样的冷,只是冷,天却不飘雪;一样是高高矗立的城墙、仓皇逃窜的马匹和人。
只不过这一次,逃窜的换成了狼牙军。
洛饮川心中没有来由地漫上一丝感慨。他身后,上官陵在唤他回去,他漫不经心地应下,却还是站着没有动。
还想再看一会儿,再回忆一会儿。
洛饮川放任自己沉浸在过去里,许久,才舍得收回目光。
却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了城楼上一个影子——雪白的影子晃过,在漆黑的城楼上近乎刺眼。
洛阳的城门忽然开了。
像是早就知道门会开,唐军立即组织进城,很快便擒获了一支约一千人的残部。那些狼牙军离逃走只差一点,看见来势汹汹的唐军时,他们个个面露惊诧,好似想不到为何唐军会进来!
但吃惊和求饶已经没用了。唐军清点好人数,便将他们划进战俘营,等待发落。
收复洛阳后,郭子仪决定就在城中修养一段时间。洛饮川已不太记得清上一回进洛阳城时城中是什么景象了,他只知这一回进城,满目疮痍,到处都是荒废的民居。
唐军在城中勉强清理出了一块地方住下。
上官陵不知去了何处。洛饮川只当他逛到城里去了,自顾自地扎起了帐篷。帐篷里一如既往地给上官陵留了一个铺位,但直到日落,也不见人回来。
洛饮川皱了皱眉,心道这可不大妙。
要不要去找?
明面上的狼牙残部都被俘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城中是否还有其他危险。洛饮川看着夜里影影绰绰的房屋,不由得有些担心。
虽然这小东西的安危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但好歹二人也并肩作战过几个月……
又过了半个时辰不见人回,洛饮川随手取了一支火把,向黑暗中走去。
远离了军营后,洛阳城的夜里很静。
这儿几乎没有居民了,是一片死寂。洛饮川走在路上,四周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他自己行走时细微的脚步声。洛饮川放轻了脚步,凝神细听——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他能听辨出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果然,在走出二里路后,他有了收获。
东南方向传来了一些响动。洛饮川闻声而去,渐渐听出是有人在交谈。人似乎不少,但说得很谨慎,压低了声音,教洛饮川听起来有些失真。
洛饮川想了想,在墙上按灭了火把,运起轻功,无声地摸了过去。
“……安庆绪较之他爹,实在蠢得多。这一仗告捷,北边隐隐有狼牙军官欲率部归降的消息。”有人压低了声音说。
洛饮川凝神静听,一边听,一边握紧了剑柄。这个声音他好像在哪儿听见过,可是记不真切……
但是既然说了“归降”二字,这个人的立场应当站在唐军这边。
洛饮川心底暗自一松。
但还没等他松快多久,另一个人便开口了——这一次的声音像一道惊雷,立时将他定在原地!
“有消息……不代表是真的,”另一个人道,“等他们……咳咳,等他们真的归降,再振奋也不迟。”
洛饮川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听着,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正在微微发颤。现在说话的这个声音……洛饮川化成灰都认得!
是师兄,是顾青岸的声音!
顾青岸只开口说了很短的一段话,他似乎身体不大好,中途还咳了几声……洛饮川一字不漏地将他的话听完,想立即去找他、奔向他身边,却几乎忘了该怎么迈步。
先前那人似乎也听出了顾青岸状况不好,略寒暄了几句,便要告辞了。
“今日晚了,便不再叨扰。先生亦早些歇息。”
“好。我便不送了。”
“先生不必送,我自己回去便好。”
洛饮川听见他们聊完,心中不由得有些急。他正轻身提气,在房头瓦片上飞掠。一路找来,他竟瞧不见哪间屋子亮着灯,感情他们说话都不点灯吗!
小院门轴“吱呀”一响,接着传来关门声时,洛饮川已经离声源极近了。他四顾周围,只有辨出这里原应该是一处居民区,小院密布,却皆是黑的,根本不知刚刚的关门声从何而来。
……不过,都这么近了,一院一院地翻找过去也不是难事……
洛饮川随意选了一户漆黑的屋子,刚要翻进院,就听近在咫尺的地方再次传来说话声。
“出来罢。真当我不晓得……你躲在那儿?”顾青岸平静道。
洛饮川猛地一惊,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师兄”!
但差点终究是差点,他没有说出一个字,因为有人抢在他前面开了口。屋中某处,少年人清脆的嗓音拖长了,撒娇似的唤了一声……
“师兄——!”
是上官陵。
“师兄,”伴随着一阵东西被翻动的动静,少年人清凌凌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顾青岸不想解释许多,他早已乏了,便揣着手,敷衍道:“你长大便知道了。”
上官陵闻言,期期艾艾地“哦”了一声。
“你该回去了,难不成想在这过夜?”顾青岸催促道,“这么晚,军中该找你了。”
可上官陵却摇了摇头:“我不。我都已经好久没有见着师兄了……师兄游历时行踪不定,后来……我又没法去找你……”
小少年可怜巴巴的语气教顾青岸没有来由地想起了一个人,他短暂地走神了一瞬。
他知道他的小师弟成长得很厉害,战功赫赫;通常他都是独自作战,铁剑所过之处割肉碎骨,锐不可当。
顾青岸感到欣慰。
然而不告而别两载,不知小师弟还愿不愿意见他……
“师兄……师兄?你在听吗?”上官陵歪着头看了看顾青岸,屋里不点灯,他也看不真切师兄的身影,可是他感觉师兄正在发呆。
果然,短暂地怔愣了一下之后,顾青岸才歉然道:“我走神了。”
“在想什么?”上官陵追问,“莫不是又想你那心上人了?哪家姑娘呀?说说嘛,师兄——”
顾青岸不吃他这套:“你该走了。现在出去可能还赶得上崔大人,不然你就自己走夜路。”
方才走出去的崔大人是郭子仪的情报官,前来同他交接些事宜。那一位少在军中露面,几乎没人知道他的身手也是极漂亮的,护下一个少年轻而易举。
上官陵缩缩脖子,“哦”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并着开门和关门的动静。
此时,洛饮川已经准确地到了传出声音的屋后。他听了半晌,终于等到上官陵离开,等人走远后,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间屋子的窗户。
冬日寒风骤然灌进屋内!
洛饮川跳进去,见窗户对面放着一张床,顾青岸正坐在床上,背对着他。洛饮川借着昏暗的月光,看见顾青岸静静地坐在那,一袭白衣,像个不真实的雪塑。
他并没有对开窗的动静感到意外,反而平静地道了一声:“阁下终于舍得现身了,教我好等。”
“……”
洛饮川听着他熟悉的嗓音,忽然觉得愤怒又委屈。
师兄完全没有认出他——上官陵方才亦喊他“师兄”,喊得那么亲切;而师兄竟认不出他的身法了!
明明之前,师兄在二十尺外听见点动静,就能准确地喊出“饮川”二字的……
洛饮川忽视了师兄离开他两年,且这两年里他又是声音有变、又是武艺快速精进的事实,在心里责怪起认不出他的顾青岸来。
两年里,自己每日每夜都在担心他……再见面时,他却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叫着别人师弟。
对你来说,师弟也如随手捡来的野狗,腻了就可以换一个是吗——洛饮川想这样吼他,可是话到嗓子眼,又哽住了。
洛饮川用力地眨了眨眼,向顾青岸走近。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师兄并不是身着白衣,那白色的是满背霜白长发;他脑后似乎还系着一条绸带,绕到前方去,似乎恰好遮住眼睛……
他怎么了?
洛饮川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回响。即将靠近四尺时,顾青岸警告了一声“停下”,但洛饮川没有听。
于是在下一个瞬间,洛饮川肩上一凉——顾青岸没有回头,却准确地抓起手边长剑、拦住了洛饮川。
“无论何事……退远了说,”顾青岸冷声道,“否则我会杀了你。”
洛饮川闻言一怔,继而却好似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似的,忍不住笑了出来:“杀我?你说你要杀我?……顾青岸,许久不见,你怎么连剑都握不稳了?”
洛饮川一边说,一边徒手抓住那柄剑的剑锋,狠狠一抽!如他所料,顾青岸的手虚软无力,轻易地就被他夺走了剑。
长剑被扔在一边,发出了“当啷”的一声响。
“……”
顾青岸的指尖微微一动,又颓然摊开了。
一只犹带夜露寒意的手捏了上来。那人的手很大,一把能将他的下颌和一部分喉管都制住,又强迫他抬起头;顾青岸被他捏得皱了皱眉,浓重的血腥味在这一刻灌入了他的感官。
洛饮川抓剑的时候划破了手,可他好像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只是愣愣地盯着顾青岸的脸,蓦然失语。
他的师兄曾经是很好看的……生了一对英气的眉,眼睛却温柔又多情,睫毛纤长,从眼尾上翘着拉出。可现在那双眼睛被一条白绫所束,瓷白的脸侧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像一条丑陋的爬虫,无比突兀。
洛饮川忍不住用指腹擦过那道疤痕,指尖微微一颤。
“你看不见了。”他低声道。
所以屋里没有点灯。
“是,武功也毁了,”顾青岸不疾不徐地将话说完,“无论你是谁,想从这儿得到什么……很抱歉,我给不了。”
洛饮川自生自长了两年,少年人声音变得快,他已经听不出来了。但尽管如此,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觉得对方没有恶意……只是强行破窗而入,还掐着他的下颌看了这许久而已。
顾青岸,你可能有些不清醒。他对自己道。
但洛饮川没有被这番示弱似的话劝住。师兄蒙着双眼、被他掐着脖子,却还神色冷静地同他交涉的模样,简直令洛饮川血脉偾张。
他本想质问师兄的,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你错了,青岸。我要的东西,只有你给得了,”洛饮川缓缓凑近,温热的鼻息喷吐在师兄脸上,“我要在这里……上你。”
既然师兄已认不出他这个师弟,那就怪不得师弟直呼他的大名了。洛饮川心情极好地想着。
“……!!”
他捏小鹤似的捏着师兄的脖颈,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顾青岸浑身一颤,忽然剧烈挣动起来,他勉力后退了一段,却还是没能从洛饮川手里逃走。洛饮川憋了两年,终于再次吻上他朝思暮想的柔软唇瓣,一时间情难自禁,擒着师兄的嘴唇便用力地舔吻吮吸起来。
顾青岸万万没想到这半夜前来的是个登徒子,他“唔唔”地挣扎着,伸手勉力推拒。但那人不仅没被推开,还变本加厉地将他仰面按倒在床铺上,湿热的舌头也探了进来!
顾青岸被他舔得头皮一麻,思维空白了一瞬——继而他嘴巴微张,刻意在软舌深探进来时,狠狠咬下!
可洛饮川竟还是没有退出去。
一线鲜红的血从二人口唇相接出溢出。血液腥甜的味道蔓延开,顾青岸还想用力,却忽然从嗓子眼里吐出一声气音,牙关也松开了。
洛饮川撕开他下身的衣物,握住他蛰伏的阴茎揉弄。
“唔……呜呜……放……”顾青岸想说话,却被牢牢着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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