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不若你来做我的侍从(1/8)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
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指尖掐在下颚上,迫使他仰起头对上那张苍白俊美的面容。
那道停留在脸上的目光弄得韩渠心里七上八下的,可他也不敢开口询问,只能忍着惧怕任由对方打量。
不知过了多久,他跌坐在地上的腿脚都有些微微发麻时,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才松开了他被掐得发疼的下巴。
但韩渠还是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没有起身。
魔修以欲入道,性情大多偏激怪异,他刚加入摇光教的时候就有听过弟子私下里流传的一些故事,比如某弟子只是说快了一个字便被长老鞭笞,某护法因为属下跪得不及时便将其送进刑堂等等……
而教主……有关于的教主的传闻在教中流传的很少,大多都是什么教主实力强横无人能挡之类的,至于他的性情如何几乎无人提及。
但在经历过昨夜的那场暴行后……韩渠很难不觉得对方是一个强势暴躁的人。因此他现在颇有些如履薄冰的心态,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对惹怒了对方,便准备等晏明空发了话再站起来。
好在没过多久,面前的人便开了口,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无奈。
“你坐在地上做什么?起来吧。”
韩渠小心地瞥了面前的人一眼,这才撑着发麻的双腿站了起来。只是他刚才在地上坐了太久,后边的裤子早就被融化的雪水浸透,风一吹过便冷得两腿止不住地发抖。
晏明空的目光扫过韩渠冻得有些发紫的唇瓣,顿了一下,道:“进去说吧。”
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吗?韩渠望着晏明空修长的背影默默想着,老老实实地跟在对方的身后进了屋。
屋子里光线昏暗,晏明空伸手一指,桌上的灯烛登时燃了起来,照亮了这间算不得多大的寝房。桌边放着三张高脚木凳,他随便择了一张撩袍坐下,修长的腿上下交叠着,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底层弟子,韩渠自然不敢跟着教主一起坐下,而是寻了一处不近不远的位置站着。
晏明空抬手支着线条流畅的下颌,斜睨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韩渠。”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晏明空的口中说出,韩渠先是一愣,然后略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们之间唯一的关联就是昨夜发生的事,显然对方来找他也是为了这件事,只是……他并不清楚教主具体想做的是什么。
若是要让他不把这件事说出去的话,直接灭口不是更方便吗?其实他现在也已经感觉出来对方并没有杀人灭口的想法,不然的话他早就是一具凉透的尸体了。
韩渠心中不解,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晏明空,却正好对上了那双暗红的眼眸,吓得立马收回了目光。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登时又引得他看了过去。
“昨晚之事并非我所愿,那时算是……中了毒,但过错的确在我,你需要什么补偿吗?”
未曾想到的话语落在耳中,韩渠愣愣地望着晏明空,连回答都忘记了。
他一向十分有自知之明,自然也不会觉得晏明空这样的人奸辱自己是因为看上了自己,遇见了这样的事也唯有自认倒霉。莫说报仇,起先他觉得能保住命都算得好了,当然也不会有什么觉得错在对方,需要补偿的道理。
修真界一向是以强者为尊,正道修士或许还会扯上一面道义礼法的大旗,魔修则是全然贯彻了弱肉强食的这一准则,修为深厚实力强大便是最大的道理。
因此韩渠完全没想过,如晏明空这般高高在上的强悍魔修,竟然会说出过错在自己并且愿意补偿的话语。
许久没能等到韩渠的回答,晏明空便自顾自地说了句:“不若你来做我的侍从?”
此话一出,韩渠霍然回神,来不及细想,脱口道:“不……不用……”
成为右护法侍从的机会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根本没想过再去做别人的侍从,即使这个人是教主,是其他弟子求之不得的机会,他也没有丝毫的心动。
更何况,陪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心上人和侍奉强迫过自己的人,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或许是他面上那种避之不及的神色太过明显,晏明空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眉目间的锋锐之色尽数显露出来。
对上那双暗红的眼瞳,韩渠身体一僵,蓦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不情愿似乎太过明显,仿佛在嫌弃对方般……于是他连忙找补道:“教主,我、我的意思是……”
“弟子能和教主……有过一夜露水情缘,是、是弟子的荣幸……”见晏明空的面色似是缓和了些许,韩渠硬着头皮继续道,“所以教主并不需要补偿我……”
“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吧。”晏明空睨了他一眼,神色似有几分莫名,随即又被他掩去。
听见这句话,韩渠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下,也没注意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莫名神色,乌润有神的眼眸里满是雀跃之意,他想了想,又小声补了一句:“谢教主宽容。”
晏明空微微颔首,掌心向上凭空变出了一块乌金玉牌放在桌上:“若之后有事,可以拿着这块牌子来流云台寻我。”
话音甫落,他的身影便化为一团黑雾,顷刻之间便消失不见。
韩渠怔怔地望着晏明空消失的地方,在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泛起了几分复杂的思绪……
翌日清晨。
韩渠早早地便到了右护法所在的水榭。
原本担忧烦恼的事在昨日就随着晏明空的表态而烟消云散,他脸上挂着轻松的笑,仔细地整理起房中未归置原位的书籍杂物。
收到书桌时,韩渠扫过摆在上面的那两本厚重的书,心中闪过一丝诧异。
其中一本藏青底的封面上印着几个斑驳不清的字体,唯有最上方的那个‘医’字用心辨别还能认出,其余的几个字已经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了。
右护法最近看起了医术相关的书籍吗?
韩渠又扫了几眼那本书,还是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便不再多想,小心拿起那两本书准备往后方的书架上放去。
或许是这本书太过老旧,他刚拿起来,就有一张泛黄的纸页从里面掉出,飘落在地面上。
“啊!这……”韩渠瞥见掉落的书页,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赶紧蹲下身捡起那张书页。
不得不说,这张书页真的只能用破旧不堪来形容,边角部位全是细小的裂口,韩渠都有些害怕自己会不会一个不小心便将这张书页碰碎了。
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书页的两侧,又轻又缓地放在了桌上。
“要把这张放回书里吗……”他嘀咕了一声,犹豫起来。
望着桌面上的书和从书里掉出来的那张破破烂烂的书页,恐怕也经不起什么折腾了,韩渠再三思考,还是决定等右护法来了再说。
如是想着,他又扫了一眼那张书页,数排有力的字体排列在上,乍然看去只觉晦涩难懂,不过在书页的最上方却是有一个字被单独写了出来。
蛊?
韩渠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字上,心中多了几分困惑不解。
蛊往往是擅毒的修士所用,专修毒道的修士向来极少,正面对战的能力也算不得多强,可在修真界中,他们往往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招惹的存在。
原因就在于毒蛊对大部分修士来说都难以防备,先不说能不能解除,光是察觉到自身中蛊就相当困难,有许多招惹了毒修的修士到死都未曾发现自己中了蛊。
因而大多数人在听见蛊的时候,都免不得有些胆战心惊。韩渠当然也不例外,只是眼下他更关心的则是作为音修的右护法为何会看起了蛊相关的书籍……
正当他陷入思索之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韩渠。”
听见自己的名字,韩渠连忙抬头看向已经踏进房中的楼庭舒,应道:“右护法。”
楼庭舒走了过来,瞥见书桌上的那张书页时,如远山一般的眉峰微微蹙起,一贯平淡的神情似是多了几分波澜。
察觉到右护法的面色似有不对,韩渠忍不住快声解释起来:“对不起右护法,我刚才准备把书收到后面的架子上去,没想到拿起来的时候突然掉了一张出来……”
起初韩渠并未担心掉了一张书页下来会不会引得楼庭舒不悦。毕竟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发生,况且对方一向性情温和,在过去的一年中也从未对自己有过什么责骂惩罚的行为。
可右护法现在的表情……是因为那上面写的东西的缘故吗?
想到那上面的‘蛊’字,韩渠心中多了几分忐忑。
“无妨,那张书页本就是散开的状态。”楼庭舒轻轻碰了碰那张书页,眉间已经舒展开来,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说着,他侧目过来,道:“你有看上面写的内容吗?”
韩渠没有迟疑,老老实实答道:“看见了一些,但上面写的内容太晦涩了,我看不懂……”
说完,他不免担心起自己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好在楼庭舒只是沉吟了片刻,轻声道:“不要向外人说起便可。”
闻言,韩渠一怔,旋即用力点了点头。
这句话显然明示了那张纸上写的东西有问题,但他却忍不住高兴起来,既然右护法愿意告诉他这些,是不是也说明了自己已经得到了对方的信任呢?
自那天后,韩渠的生活便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与教主的那一夜意外也随着时间流逝渐渐被他忘记。
只是这几天开始,他发现楼庭舒又带回了许多有关于医修的书籍翻阅,而之前的那些关于音修的书却好似被其抛弃了一般没有再拿出来看过。
见状,韩渠十分不解,甚至猜测起楼庭舒是不是准备转修医道了……可转修往往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差不多可以说是从头开始了,几乎没几个修为臻至化境的修士会选择这样做。
纵使明白像右护法这样的实力深厚的修士应当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可他还是按捺不下心中的担忧。
这一天傍晚时,他望着坐在桌后蹙眉翻书的楼庭舒,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右护法,你、是准备转为医修吗?”
楼庭舒按在书页上的手一顿,抬眸望去,瞥见韩渠眼中满溢而出的担忧之情,肃然的面容也好似软下了些,但他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而是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答道:“并不是。”
言罢,他便低下头继续翻阅起手中的书。
听见这句回答时,韩渠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开始担忧起来……不是为了转修的话,那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楼庭舒的态度显然是不想再多说,他也只得按下了心中的困惑。
又过了几日。
韩渠正拿着一本功法,挑了一个离书桌不远的角落里认真修炼着。
按理来说,像他们这样的侍从只有回寝房的时候才能空出时间来修炼,但是前天右护法忽地问起了他现在的修炼进度,得到回答之后便给了他一本功法,并告诉他在这里的时候可以修炼,不必一直空守在一旁。
当时他便忍不住猜测起,右护法可能是要提拔自己成为其心腹了,而给他功法……大概是因为他的修为实在是太低微了。
一想到这儿,韩渠免不得有些沮丧、羞赧的情绪,但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右护法给自己的机会呢?
他不愿让右护法对自己失望,从昨天起便抓紧时间认真修炼起来,力求早日达到能让右护法满意的程度。
天色渐暗,原本灰白的天空渐渐被雾蓝所取代。
韩渠刚运转完一个周天,将修为尽数归于丹田后才缓缓睁开了双眼,他低头感知了一下身体内部的情况,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心中浮出一股浓浓的喜悦之情。
先前他所用的乃是教中普通弟子修行的基础功法,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而右护法给他的这本名叫寄灵诀的功法却是让他仅仅修行了两日,便抵得上之前的十日了。
尽管韩渠早就知晓右护法给自己的功法不会差,但在亲身体验之后还是免不得感到惊喜。
而桌后的人也察觉到他身上的灵力比起先前要凝练深厚几分,抬眼看了过来。
“过不了多久,你便能突破到筑基后期了。”楼庭舒的语气极为笃定,就像已经预见那时的场景一般。
韩渠并未多想,只以为是楼庭舒在肯定自己,肤色较深的面颊上漫起淡淡地红晕,赧然道:“都是右护法给我的功法好……”
就在这时。
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的楼庭舒猛地扶住自己的额角,身形一晃便要向下倒去。
“右护法!”
韩渠来不及多想,忙不迭地冲过去搀住楼庭舒摇摇晃晃的身躯。
“右护法?你怎么了!”
“右护法!”
突如其来的意外使得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拥住怀中人瘦削的身躯连声呼唤起来。
然而楼庭舒非但没有应声,还在下一瞬接连呕出了几口血,滴落在韩渠伸出的手背上。
温热黏腻的鲜血惊醒了韩渠,眼前的状况让他不得不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
他不知道右护法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就同受了重伤一般,然后他又叫了几声楼庭舒,可依旧没能得到回应。
韩渠扶着楼庭舒无力的身体往右边的那扇屏风后走去,那处有一张用以暂时歇息的软榻。把对方平放在榻上后,他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