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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眼神突然变了,冲过来抓住我的手,把我按在地上,我用尽力气挣扎,踢他们咬他们,然后有人对着我头来了一下,我的视线模糊了,他又打了一下,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在一片耳鸣中,我想,如果人类的生命没有这样脆弱就好了。

    6

    马车从墓园回来,塞西尔趴在棺材盖上,每碾碎一粒石子,车厢就会摇晃一下,他想起了弗林刚来的那天,也是这样。

    他把弗林的棺材放在自己的卧室,放在他的棺材边上。

    他掐灭了蜡烛,窗帘敞了一条缝,月光泄了出来,照在弗林苍白的脸上,比他活着的时候还要苍白,他的肢体扭曲着,血块粘在额边的发上。手指停留在他侧颜的淤青与干涸的血,按压,又松开,弗林没有睁眼,皮肤也没有回弹。

    这样的行为有些可笑,像是捡起破碎的酒瓶,就算再修好,酒也渗到土里去,回不来了。

    塞西尔没有睡自己的棺材,他推了推弗林,躺在他身边,抱着他,微蜷着,头枕在弗林的颈窝。

    明知道饮下死人的血是禁忌,他却忍不住反复舔吻他开裂的唇角,那里有颗棕色的小痣。

    弗林不爱笑,也很少说话,除了在接吻时,塞西尔从不知道他心里怎样想,不知道他是快乐还是悲伤,不知道出格的行为会不会让他逃跑。

    塞西尔突然坐起来,撕扯下弗林尸体上的衣物,他没法反抗。

    这算什么?等到苹果烂在地上才捡起来吃。

    弗林衬衫敞着,身下枕着凋谢白花,不自然地歪着头,苍白皮肉被衣襟上繁复的华贵花纹点缀着,塞西尔抬起他光裸的腿,掰开已经浮起紫斑的肉臀,将阳具插了进去。

    括约肌松弛着,但依旧难以容下塞西尔非人的阴茎,被撑得开裂,随着抽插,有些黏液渗了出来。

    弗林被操得耸动着,压烂了周身的花,他的眉微微皱着,像是难以忍耐的模样,塞西尔伸手扶着他的嘴角,让他看起来舒服些。

    太安静了,明明是两个人做爱,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

    塞西尔射了出来,一股一股,缓慢地喷涌着,将阴茎抽出来时,淡茶色的穴口像是做出挽留,轻轻勾在冠状沟上,擦出一声粘腻的响。

    “弗林?”

    塞西尔叫他的名字,没有回应,他趴在他的胸口,耳垂贴着他的乳环,听他的心,没有回应。

    棺材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动。

    过了很久,月影都暗淡了,塞西尔从他胸口抬起头,侧身抱着他,下身又塞在青年的后穴里,被层层叠叠软肉包裹着,他把自己冰凉的精液堵在里面。

    ===

    法比安怀孕了,不知道是哪个恶魔的孩子,撑得他的肚子微微凸起来,让他再也穿不下女性的束腰。

    他不得不敲开塞西尔卧室的门。

    屋子里传来重物滑落的声音,是塞西尔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打开门,垂着眼看他。

    法比安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塞西尔看着一如既往,好像只有血才能染红他眼眶,而悲伤不行。

    法比安咬着唇,犹豫着是否开口。

    塞西尔已经问了出声:“谁的野种?”

    毫不留情,法比安不知道答案,摇了摇头。

    “好吧,你可以不用戴那些东西了……”塞西尔突然沉默了,他突然蹲下身,将头凑到法比安肚子上,掐住他细瘦的腰,不让他后退。

    塞西尔听见了一声声心跳,他想起卧室里的第二口棺材。

    他又想起,只有人类与人类才可以生下孩子。

    塞西尔突兀地笑了一声,扬着头,轻轻地吻在他小腹上,叫着那个名字。

    “弗林。”

    【正文完】

    父亲和神父在城堡中谈论着才做完的体检,于是法比安只好偷跑到小花园里看母亲修剪蔷薇,却看她背对着女仆偷偷擦拭眼角,让白花瓣在晴天也被润湿。法比安害怕看到她伤心,但如果她是又想起来那个甚至记不清面容的、早夭的妹妹,他好像没有资格去安慰她。

    法比安躲在花坛边,抱着腿蹲在地上,看蚂蚁爬过手指上的棕色小痣。

    真的有这样的诅咒吗,让人化身天生杀手,在胎盘上害死了胞妹,可他身上没有多余的手脚,没有重复的口鼻,又怎么算是畸形呢?

    木枝被折断,一朵半凋的花跌在法比安发顶,母亲持着金边剪子,用自上往下的眼神瞧了他一眼,女仆们都低着头,像没见着他一样经过,跟着母亲上楼去。法比安却像完成一场捉迷藏那样兴奋,小跑着追在她们身后,尽管氧气似乎已经快不够用了,而他仍被甩在层层回廊后。法比安听见来自身体内部的混乱呼吸声,仿佛有两三个自己都重叠在一起。他攀扶着扶手,顺着旋转楼梯终于登上走廊尽头。女仆们结队从会客室中离去,温顺得简直像佃农养在畜栏中的羊,她们轻轻阖上厚重木门,向走廊另一侧走去。

    法比安一直躲到她们离开,轻轻走到门外,他听见房间里的一场争执,听见陶瓷碎片与失去根茎的花一同跌在地毯上的哀嚎。

    母亲说她不想陪一个没有爱的人待在这座受诅咒的,所谓的“家”。

    这是法比安大概听见的内容,他刚要凑得更近,她却突然尖叫着冲出来,门板弹开,恰好打在他的额上,像是作为偷听的惩罚。法比安不觉得痛,跪爬着追上去紧紧抱住她的腿,大叫着,想让她听见他的声音:“但是母亲,还有我呢,我也可以永远陪着你!”

    她实在迈不开腿,才垂下头来看他,用那双被抑郁濡湿的眼睛,这样近,在这一瞬间,竟让他想起故事中的妖灵,被死亡束缚,再没有日夜。她的手指苍白消瘦,是被一层薄薄的皮所包裹着的骨头,掐在法比安的下巴上,用力极了,像是摆弄一个滑手的物件。

    “那么,法比安,那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只是听见她呼唤他的名字就足以令他战栗。法比安极力想着,也想不到答案,但他希望她留下,于是连忙点了点头。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像自问自答。

    “真的吗?”

    法比安一直点头,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但她的表情渐渐变了,变得空洞,灵魂像是飘到更远的地方。房间里传出坠落的钝响,是画框突然掉了下来,她甩开手,指甲刮过他的脸,她又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怪胎,都是怪胎!”

    母亲决意要永远地离开这片领土,但法比安的手指仍紧紧抓着她的裙角,于是她在他肚子上踹了一下两下,他的胃抽搐着,实在抓不住了,法比安犹豫着是否要松手,却被她一脚踢在下巴上。

    在一瞬的黑暗之后,他看见了地毯做的草原,她奔跑着,头也不回,像一头被诅咒追逐的麋鹿。房间的门仍开着,一个男人卧在红色天鹅绒的躺椅上,丝绸衣领上镶着珍珠纽扣,面色灰白,一动不动。

    现在就只剩下法比安和他了。

    冷汗顺着脖颈上的皮肉流下,触感如同一只软体的爬虫,有时候,法比安真觉得父亲是一具早已病死的尸体。

    但事实上,他拥有一个全然健康的躯壳,以至于他的呼吸过于平稳了,甚至瞧不见胸腔的起伏,他沉默坐着,看着母亲离去的方向,却也不做挽留。半响,他站起来,遮住了由窗外透进屋的光,法比安第一次觉得他这样高,却瘦削得像个苍白的纸片。尽管是背着光,他仍看到他脖颈上挂着的银质小瓶,里面应当是装了些圣水。

    于是法比安想起史诗里那些灭杀妖孽的故事,但有时甚至自己孩子都是邪恶的产物,于是他们管这个叫大义灭亲。

    父亲沉默了太久,声音连同表情一起沉寂,法比安看不出他正想着什么,于是他问他:“怪胎是什么意思?”连声音都在发抖,法比安其实在书里读到过这个词汇,但他太怕这种安静了。

    没想到父亲却笑了:“是她疯了,法比安,我们都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人类。”

    法比安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又像是嘲弄,却又有些悲悯,但他想起神父说的话。

    “那诅咒呢,我的诅咒。”

    他的手掌停留在他发间,指腹擦过头皮,牵扯得额头上那块红肿也有些发痛。他说:“法比安,你不是诅咒,你是爱的结晶。”

    这是法比安那天第三次听见这个词,爱,但这并不是束缚父亲与母亲的联结,法比安也不是。他到现在也没有明白,这座城堡里,究竟有谁还会说出爱这个幼稚虚伪的词。

    母亲在第二天离开了,她站的好高,一百七十英尺,扫视着一张张仰起来的脸,那样小,那样远。她又看了看脚下这片土地,周边的花卉与枝桠像是迎接她一样,蕾丝窗帘在她身后飞舞,她一跃而下,与这个世界拥抱。

    法比安站在小花园,看着那具坠落的肉体,被她抛弃,摔在他面前,声音沉重,压碎了一地的蔷薇与月季。她仍喘息着,两眼鼓睁着,面色痛苦极了,像是灵魂在努力挣扎着要脱离。仆从们惊惶地叫着,每个与她对视的人都仿佛被打上了将死之人的烙印,共享着她对人间的最后记忆。法比安试图去抱她,但她身体柔软得像一只巨大的毛虫,他的力气却又太小,无法将她从这样的蜕变中拉扯回来,只能看着眼泪洇在她那泛着淤紫的皮肤纹理间,她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停止呼吸,法比安忽然想起那支落在他头顶的、谢掉的花。

    2

    法比安从梦中醒来,一如既往地听见了敲击声,他来回翻转,又将头蒙上,但那声音却像击打在他颅骨上,随着他额上的青筋跳跃。他睁开眼,正准备驱走那只没有眼色的鸟,却看见窗外一片漆黑——此时正值深夜,是乌鸦与人类都不应苏醒的时刻。

    敲击声的源头不在窗外,反而很近很近,是来自他的床头,可那里只有一面墙。于是法比安又想起鼠群的故事。城堡外的夜静得骇人,仿佛这片土地上的生物都被活埋,他坐在床上,却像是漂在宇宙,他身在墙外,却像被困在墙中,他在一片由幻想构筑的恐惧中大喊,近乎疯狂地拍打墙壁。但这似乎毫无用处,法比安仍在呼吸的间隙听见那墙中微弱而沙哑的呼唤,像是沉默开膛手远远缀在身后的脚步,又像是天启中唯一的幸存者对他做出的回应。

    “是谁?”法比安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像被水包裹,模糊地在腔体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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