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十四年前(6/8)

    赵锦书“嗯”了一声:“顾哥你先走吧,我待会就走了。”

    “那怎么行。”顾倾把他耳机摘掉,拿在手里上上下下地抛着玩:“总这么来,别人还以为我是什么罪大恶极的资本家。”

    赵锦书想拿回耳机,顾倾手一抬,躲开他,笑眯眯的:“走吧,请你吃烧烤。”

    赵锦书不太喜欢外边的摊子,大多重油重盐,个别卫生还有问题,但架不住对方劝,稀里糊涂就跟着过来了。

    这个点夜市也快开了,顾倾开车,溜溜达达地顺着晚风过去,过去碰上那一片大排档刚好支摊。

    他们点了许多菜品,又要了几罐啤酒,桌面泛着油光,不然顾倾应该是手肘支在桌面上的,他懒懒地倚在椅子上,拿着菜单笑:“锦书,心情不好就应该吃烧烤。”

    赵锦书唇抿直了。

    他分个手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小孩似的,还要闹情绪,惹人发笑。

    好在对方也只是打趣。菜很快上来了,油滋滋的,撒着红色的烧烤料和芝麻。顾倾用纸巾包着,捏着一串递到他嘴边:“试试。”

    赵锦书接过签子,道了声谢。

    碳是刚烧的,温度还没起来,黑黝黝的冒着亮红的光,烧烤小火慢熟,很入味,一口冰啤下去,爽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们一口一口吃着,都没吃晚饭,这会正饿着,肉很快就没了大半,酒至微醺。

    顾倾戴着两层手套,在扒小龙虾,完了往嘴里一送,眯着眼微笑听赵锦书一声声“google”。

    ……

    他们以前谈的地下恋,同事起外号的时候也没避着赵锦书。他看着像个锯嘴葫芦,话不多,人沉沉闷闷的,大家都以为他不会打小报告,什么话都往他面前秃噜。

    谁知他后脚就献宝似的舞到大老板面前,问:“你猜他们私下都叫你什么?”

    顾倾坐在书房的皮椅上,把他拉下一点:“什么?”

    赵锦书就顺从他的力道矮身,贴到他脸边,目光一瞬不瞬落在他的脸上,四处巡视着,怎么也看不够似的:“google。”

    “……”

    这谐音梗不是很好笑,但顾倾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他后仰一点,把脸暴露在对方直挺挺的目光下,任由他打量,手放到他颈边摩挲,挤出个鼻音:“嗯?”

    “是有点像,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赵锦书又凑近了一点:“不过你不喜欢的话……”

    “亲我一下,就不这么叫了。”

    他这时候好像就不懂什么叫‘礼貌’和‘安全距离’了,人退一点,就追着一点,非得把距离控制在互相闻二氧化碳的程度,等贴近了又不动了,好像没有主人命令就不会擅自自作主张的乖狗狗,装模作样的。

    这很方便顾倾亲他,顾倾就顺势抬脸在他脸上亲一下:“我以为你会说‘那就不叫了’。”

    赵锦书说:“成年人的好处总要付出点代价。”

    顾倾起了玩心:“那帮我处理一天工作要什么代价?”

    赵锦书思考了一会:“很简单的。”

    他被顾倾一手拉着领子,一直弯着腰,本来像他平时挺直腰背坐着那样一动一动的,现在却不怎么安分了,弯腰把人打横抱起。

    顾倾顺从地倚在他的胸口,长腿架在他的臂弯里,又伸手去玩他胸口的纽扣,偏长的、柔软的发丝散落下来,发尾被他捏着往赵锦书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

    这时候公司发展进入正轨,他们也租了个更好的房子,两室一厅的,小的那间被装修成书房,隔壁就是卧室。

    赵锦书用膝盖顶开门,毛头小子一样把人放到床上,脱了鞋俯身去亲他。

    他比顾倾高一点,这么压下去,刚好能把人笼住,一条腿挤进对方腿间,两人下身贴在一起,腿交错着,身体贴的很近,已经起来的弧度压迫着彼此,热度隔着薄薄两层布料堆积。

    顾倾轻喘一声,因为重力,两人咽不下的水丝就挂在他嘴边,被摸着腰,身体微微发颤。眼睛半眯着,看着身上的男人,伸出猩红的舌尖,一点点把嘴角的水意舔去。

    衬衫早被推到了胸口,露出底下一截劲瘦的腰,因为肌肉绷紧,腹部显出不怎么明显的弧度,流着一点汗。

    赵锦书的呼吸已经乱了,复而低头亲下去,手不忘摸索着帮人解开束缚,抚着对方的那处,时不时揉捏抚弄,安抚似的,一点点把人长裤褪去。

    顾倾腿长,肌肉形态也漂亮,被暗色的床单衬得更加白皙,忽然曲起,踩在他那处。

    力度不大,但这是个拒绝的动作。赵锦书刚给他脱完,正在解自己的扣子,被他踩得动作一停,抬眼去看他,纯黑的眼仁一动不动看着他,居然能品出一点委屈。

    顾倾嗤笑起来,脚尖在上边点了点,使坏:“不准脱。”

    赵锦书:“……”

    他看了对方一会,忽然把人翻了个身,一阵窸窸窣窣后是拉链拉开的声音。

    顾倾趴着,衬衣挂在臂弯里,露出两边半片蝴蝶骨,赵锦书两腿分开跪在他身上,他还是气定神闲的,哼笑:“不听话。”

    “没有不听话。”赵锦书再次压了上来,手牵着他的往自己那处摸:“没有脱……学长,我没有不听话……”

    是没脱,松松垮垮挂在胯上,露出里边已经完全勃起的巨物,被顾倾一摸,突地跳了跳。

    顾倾乱动的手很快就因为失力落了下去。

    散开的裤边随着撞击的动作一下下打在他臀尖,印下一片凌乱红印,又在他们的喘息里慢慢被渗进浊液,直到那一片布料都成了深色,上边还挂着快速摩擦撞出的细沫。

    ……

    再回神,赵锦书脸色泛着薄红,脸上也出了些汗,倒是和记忆中的样子刚好对上了。

    但他是毫无知觉的,不知道有人已经用目光把他脱了个精光,夹起一筷炸好的土豆片送入嘴里,鼻尖又冒出点细汗。

    两罐啤酒在空中相撞,声音有点闷,又被一气喝了大半。

    “他们给你起了外号。”

    顾倾也有些上脸,双眼迷离:“这个吗?”

    大排档烟火气很足,大家说话声也大,一片吵闹。赵锦书点点头,丝毫没意识到这是一种另类的打小报告。

    顾倾笑了笑:“听起来不错,为什么这么叫我?”

    赵锦书想了想:“因为大家总是叫你‘顾哥’吧。”他突然笑了笑,为这个在他看来很妙的谐音:“你和谷歌是有点像,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夜渐渐深了,大家有了困意。

    顾倾喝了酒,叫的代驾,赵锦书和他坐在后边,先把赵锦书在出租屋那放下,然后在车里同他挥手离开。

    赵锦书没彻底喝醉,手机电量不够了,只能摸索着慢慢上楼,脚步被刻意放轻,但仍不免有些踉跄。

    这楼有点老了,不怎么隔音,楼道里的感应灯闪了几下,又兀地灭了,感应灯也是坏的。

    又过了楼梯拐角,上边忽然出现片暖色的光,眼前的东西变得清晰起来。赵锦书抬头,看见对门门口灯亮着。

    他过去敲了敲门,不敢用力,怕把其他楼层的人吵醒。

    听见里边脚步声,后知后觉补了句:“是我,赵锦书。”

    脚步声听起来快了一点,门很快打开,宋冬雪站在门口,有点惊讶:“是赵哥你啊,怎么才回来。”

    赵锦书喝了酒,不太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慢吞吞道:“你忘了关灯。”

    宋冬雪笑了笑:“不是啊,楼道感应灯有几个坏了,我刚好没睡,听到脚步声就把外边灯打开了,这样别人上楼方便一点。”

    他说着把外边灯光灭了,赵锦书抬头,上边定着个梨形玻璃灯泡,还剩一点余光在钨丝那,很快消失不见。这下环境里就只有对方客厅里的光了,从他的后背传来,因为他半侧关灯的动作,柔黄的勉强照亮他半张脸。

    他模样生的清秀:内双,睁开了能看见一点双眼皮的痕迹;鼻头偏圆偏翘,不高不低,中规中矩;唇不薄不厚,覆着层软肉,不算多么出彩的长相,可组合在一起,温润尔雅,看着就是让人心生舒坦。

    暖色的灯光衬着他温和的笑,赵锦书看了一会,脑子回过味来了,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退后几步说:“谢谢。”

    这下眼里能看到的东西就多了许多:一扇打开的、里边有着暖色灯光的门;露出一角看着就很舒适的客厅;穿着柔软居家睡衣、有着一头柔顺黑发的、微笑的男人。

    有那么一刻,赵锦书觉得这很像亲情里描写的家。

    宋冬雪摆摆手:“没事,凑巧没睡,赵哥你早点休息吧。”

    赵锦书点点头,转身,忽然又被拉住。

    宋冬雪有点懊恼地拍拍额头:“才想起来,赵哥你等一下。”

    赵锦书又转回来,看见他小跑进屋,片刻后拿了瓶牛奶递给自己:“你喝了酒,喝点这个会舒服些。”

    赵锦书点点头:“谢谢你。”

    宋冬雪又笑了下,和他告别。赵锦书也回去,快速冲澡睡下。

    第二天是休息日,赵锦书照常起床,头有点疼,没出去晨跑,坐在床上发愣。

    一偏头,是一盒蓝白相间的纯牛奶。

    昨晚忘了喝。

    早餐是外边买回来的包子,牛奶就被留到后边,和零食放在一起,被一个小竹筐装着,休息时拿出来喝。

    这么坐了一会,赵锦书看看时间和外边天色,带着纸袋装好的零食去敲对面的门。

    他敲门:“宋冬雪。”

    宋冬雪过一会才开门,穿的昨晚见到的睡衣,头发有点乱,睡眼惺忪:“啊,赵哥?”

    赵锦书把礼物袋递给他:“谢谢你的牛奶。”

    宋冬雪迷迷糊糊接过:“啊,好,谢谢。”

    赵锦书点点头,回去。

    过了约摸一个小时,门外忽然传来拖拽声,出去一看,是宋冬雪。身着休闲装,手里拎着几个大袋子,地上还有一袋散开的菜,额头已经沁出汗珠。

    宋冬雪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去晚了,阿姨把剩的菜一起给我了,赵哥你要不过来一起吃饭?”

    赵锦书点点头道谢,帮忙提过袋子。宋冬雪边拎着超市购物袋,身子伏下去一点去看锁眼,空出的手拿着钥匙去对锁眼。这姿势不好使劲,这么对着一会,手心传来动静,是赵锦书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宋冬雪冲他抿嘴一笑,回头扶着锁一下打开了。

    阿姨送的菜有些发蔫,宋冬雪更喜欢每天早起买新鲜菜,就把它们全部拿到了水槽那清洗,准备一顿做完。

    赵锦书在旁边给他帮忙,被指导着收拾青菜。

    宋冬雪利落起锅烧油,余光看见赵锦书拿起空心菜,趁着油没热拿了一根给他演示:“坏叶掐掉,这么老的地方就把叶子单独掐下来吃……这里杆留着可以炒着吃……剩下的掐成这么长的一段。”

    他说着,听到那边油要烧热,飞速把剩下的掐了,转过去利落磕开几个鸡蛋,放碗里用筷子搅散、调味,还加了之前切好的韭菜,往锅里倒一部分。

    伴随滋啦的油声和扑鼻的香味,蛋液在热油里爬开成一块圆饼并很快定型,不一会火候到了,金黄的蛋饼上散布着碧绿的韭菜。

    宋冬雪没回头,招招手:“李文试下……”

    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先笑出声,转脸道:“我以前都叫室友试菜,忘了他回家了。”

    赵锦书点点头,问:“在宿舍经常做饭?”

    宋冬雪说:“是啊。”他说着把蛋饼铲起,才想起话里的漏洞,不自在咳嗽两声:“也不是经常,就一次,之后就没了。”

    赵锦书莞尔:“我不会说的。”

    宋冬雪作势松了口气:“那说好,回头学生会查出来了就怪你。”

    赵锦书问:“南医查的很严?”

    宋冬雪说:“是啊,周末都查。”

    赵锦书说:“那我要背负的风险可太大了。”

    宋冬雪说:“没关系,我尽量一天只吃两顿。”

    过一会,菜都择好了,赵锦书自觉拿过盘子,往外边的小桌端。

    宋冬雪说:“赵哥你先坐着吧,很快就好了。”

    赵锦书应了一声,拿好碗筷,先在外边等。

    忙碌的人口中的“很快”和闲人经历的是不同的,赵锦书等了许久,复而走进厨房,敲敲门:“菜做多了会吃不完。”

    宋冬雪把菜舀出来:“好了好了,没有了。”

    他们方才坐下吃饭。

    阿姨给的青菜混着肉片炒了两大碗,又做了个红烧鸡翅和紫菜蛋花汤。宋冬雪做菜之前问了赵锦书忌口,两人都不怎么挑食,省去了不少麻烦。

    吃完的时候剩下不少。

    宋冬雪扶着肚子吸气:“希望我室友他们早点回来,不然剩饭给谁吃啊?”

    这是玩笑话,但赵锦书也有点撑,少见的保持着懒洋洋的姿态,半晌才想起应答一句:“……小区有流浪猫狗。”

    宋冬雪嘴角下压:“我见过的,一只黑狗和几只花猫是不是?很难见得到面。”

    他刚来的时候做的饭一下子从四人份变成一人份,量掌握不好,也起过这心思,但那狗一天到晚见不了几面,饭都不知该往哪放。

    赵锦书慢吞吞道:“是,我知道在哪的。”

    宋冬雪嘴角顿时扬回去了:“哪?”

    饭后脑缺氧,弄得人犯困,赵锦书仔细回忆了一番:“二栋右边小巷进去,第二个巷口左拐,那有一小块空地。”

    他起身道别,看见宋冬雪脸上还带着茫然,想了想:“三楼阿姨经常去喂的,你可以找她带着。”

    暑假开始小公司新来了个同事。

    看着不大,白白净净的,单眼皮,大眼睛,美工妹妹细看后发现人眼下还有颗痣,笑起来一脸腼腆。

    见面时没给笑脸的大概只有赵锦书。

    新同事弯着眼睛冲他笑:“赵哥好。”

    赵锦书说:“你好。”

    美工妹妹小声提醒:“赵哥就是这样的啦,看起来冷,但是人很好的。”

    新同事抿嘴笑,点点头。

    美工妹妹带着人到处溜了一圈,过一会上班了,不舍说再见,临走又不忘叮嘱:“有什么不会的问这几个哥哥就行啦,他们都会教的,好可惜啊,为什么我不是学计算机的,不然我也可以教你。”

    林野笑:“好,谢谢姐姐。”他说着开了个玩笑:“如果我以后想改行了就找你。”

    美工妹妹是里边年纪最小的,被一通姐姐叫下来,离开的时候脚步带飘。

    开发岗位之间隔的不算近,之前那点无所适从在工作时彻底消失。休息时间很快到了,赵锦书去接杯咖啡,站走廊上慢慢喝着,过一会看见林野走过来,叫自己:“赵哥。”

    赵锦书不知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只点点头。

    林野说:“你待会能帮我下忙吗?”他笑了笑:“现在的软件版本我用不太习惯。”

    赵锦书说:“百度,google。”

    林野叹了口气:“网上资料太少了,而且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不太适合问别人。”

    赵锦书撇过脸,“我不想知道”几个大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他做着这孩子气的举动,表面却是平平静静的样子,只把脸挪开一点,不叫人看出心底那点幼稚的想法。

    林野差点笑出来,明白他的想法:不是他本人经历、但又客观存在的前男友,怎么想都很麻烦。

    还没听他拒绝,旁边有人看见他们,也过来问:“你们俩聊天呢?”

    几人打了个招呼,那朋友又热心道:“是在问锦书问题?我看你卡一上午了,那你可问对了,他成绩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安慰林野:“开发这行就这样啦,有时候一个bug改三天,你先找着,不会的话看看谁有空。”

    林野笑眯眯点头:“那待会可要麻烦你们了。”

    赵锦书只好道:“我待会教他。”

    周一上班哪有真的闲人,大家都要干活,就他前两天自己先把任务完成了,这会还算有空。休息时间很快过了,他往林野工位走:“什么问题?”

    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像林野自己说的,软件从高版本更迭到低版本,不习惯罢了。

    赵锦书想走,听到林野小声问:“这么不想见到我吗哥哥?”

    好像从徐耀洋说出那些东西之后,两人对他就换了个样子。徐耀洋自不必说,林野表面还是不善言辞的样子,私下也更放松了些。

    赵锦书没有作答,把之前给他腾位置摆开的东西恢复原样,回去没多久看见qq的图标一闪一闪。是个验证消息。

    里予:报错了

    赵锦书只得再过来,俯身调试的时候看见林野双手扒着桌沿,头搁在手背上,偏头睁着那双大眼睛注视着他。赵锦书现在不太想见到他,他就乖乖伏在一旁,哪怕对方因为身量原因腰弯的不算低,留出一大片怀抱。

    看似乖巧,实则寸步不离,把赵锦书那套学了个十成十。

    赵锦书垂眼看他:“做什么?”

    林野小声说:“你不用躲我的。”

    他又补充:“我没有找借口,wbde在17年经历了一次大更新,和之前的版本差别有点大,我会尽快适应现版本软件的。”

    这样倒显得赵锦书自作多情了,他颔首,不再多言。

    中午很快到了,大家都欢呼着下班去楼下吃饭,赵锦书转头,看见林野还在对着电脑。

    赵锦书出声提醒:“该去吃饭了。”

    底下店铺不多,味道好的更是屈指可数,等过一会大楼其他公司也下班了,就别指望短时间能吃上饭了。

    林野闻声,随手按了保存,快步追上他,一同上了电梯。

    电梯按键是林野按的,他皮肤白,在这样灯光暗淡的环境里分外明显,赵锦书被晃了一下,忽然看见他手腕上有个黑色的发圈。

    纯黑色的,细细的一根,没有明显的接口。赵锦书目光落在面前人的发旋上,看见对方头顶细软毛茸的碎发,不算长,和他一个月前看到的区别不大,都是用不到皮筋的长度。

    之前那点不自在忽然就都消失了。

    大概是和徐耀洋处久了,让他有了他们都困在回忆里的错觉。

    他心里想开了,撇开那些亦真亦假的东西,真把人当成年纪小的新同事看待了,面上和气了些问:“有什么偏好的口味吗?”

    赵锦书比林野要高一头,只能从侧面看见对方露出一点脸颊,上边的睫毛存在感很强,快速扑棱了几下。

    林野仰头看他:“辣一点的就好,赵哥有推荐的菜吗?”

    南浔市所在的省份吃辣在国内是很有名的,真让他推荐辣菜,几天都说不完。

    赵锦书问:“太多了,有偏好吗?”

    林野垂眼,认真思考了会,有些纠结:“小炒吧?”

    “这边店里有汤吗?没有也可以,我都吃的。”

    赵锦书暂未回话。

    “或者,”林野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赵哥我们去吃麻辣烫吧?”

    赵锦书自然不会和他去吃麻辣烫,才想起这人上辈子怕是在这待了不知道多少年,哪需要他来推荐,借此推诿道:“底下的麻辣烫我不太熟悉,就不去了。”

    林野说:“啊,那算了,万一不好吃呢。”

    他还叹口气,一副失去试菜小白鼠分外可惜的样子,像个人面兽心的变态科学家。

    赵锦书莞尔:“你没来这边吃过?我以为你对附近了如指掌。”

    林野摇摇头:“我入职的时候跃先已经搬到别的城市了。”

    赵锦书想了想:“那和我一道吧,刚好也想喝汤了。”

    有家夫妻馆,门口常年摆几个瓦罐,咕噜噜冒着热气,门口连雾气都是咸香味。这月余里,他几乎把口味试了个遍。

    赵锦书随口介绍道:“这边城区有些年头了,老店不少,有机会你可以多试试,以后带……”说着电梯中途停了,门还没开,外边有人等着,赵锦书接上之前的话:“朋友来吃。”

    电梯又进了人,林野往他旁边站了些,小声道:“有机会会的。”

    进来的人在说话,赵锦书没听清,也没再问。

    午饭一人要了一碗,入座一看,都是新出的苋菜汤。不及慢炖的滋味好,但胜在色泽鲜亮漂亮,又是应季蔬菜,鲜嫩可口。

    看同事的眼光不自觉多了几分欣赏。

    过一会,手机照例响了。赵锦书道声“抱歉”,是徐耀洋的消息。

    徐耀洋:吃了吗您?

    徐耀洋:大餐jpg

    徐耀洋:没吃看我吃

    赵锦书:在吃。

    赵锦书:看起来不错。

    徐耀洋:是吧?毕竟功臣总要犒劳一下

    徐耀洋:谈完这个单回头又得跑跃先的

    徐耀洋:可恶的资本家狗看了都摇头

    赵锦书:辛苦了。

    徐耀洋:啧,好敷衍

    赵锦书:先吃饭吧。微笑握手

    他刚要放下手机,忽然又有了消息,是出差的顾倾。

    对方拍了一张走廊的图片,看装潢是饭店。

    学长:饭局,出来透个气

    赵锦书:回去给你点外卖。

    学长:快吃饱了︿︿

    学长:锦书中午吃的什么?

    赵锦书:图片

    学长:苋菜汤?难得换个口味

    过一会,那边发了张照片,是一只修长骨感的手,拿着酒杯。

    学长:特意要了杯葡萄酒

    学长:是不是很像?

    赵锦书低头,看见碗里胭脂红的汤色,又看了眼图片,确定酒的色泽,赞同道:是很像。

    学长:干个杯好了︿︿

    学长:cheers红酒

    赵锦书知晓他看不见,还是端起碗象征性喝了一口。

    赵锦书:cheers

    等消息都回完,已经耽搁了好一会,赵锦书抱歉:“不好意思。”

    林野微笑:“没关系,吃饭吧。”

    知晓对方并非单身后,赵锦书对林野的态度好了许多。

    平心而论,他对林野的印象不差,刻意保持距离反而更累。现在这样,倒是落得一身轻松。

    林野倒是能猜出几分,毕竟对方平时在介绍周边环境时总要顺嘴提一句周边蛋糕店、奶茶店的活动,说一些自认为女孩子可能会喜欢的产品。

    有时候回工位会发现上边多了几张宣传的小广告,是楼下一些店铺的。

    最近的这张是蛋糕店的,大家无聊之余凑在一起翻看。

    赵锦书突然问:“那个好看么?”

    旁边同事不知所云,下意识问:“哪个?”

    林野最初是被赵锦书丢到公司里学的,后来又带在身边很长一段时间,很多东西都随了他,包括思考问题的方式和一些处理工作的习惯。他们私下这么聊习惯了,突然这么一句让别人摸不着头脑。

    好在林野知道他说的是哪个,看着那个颜色饱和度明显超标的蛋糕,委婉道:“可能年纪小些的女孩会喜欢。”

    同事顺着他的描述找到了对应的蛋糕,面色一言难尽。

    老办公楼治安管控并不严格,大家收到的传单数量比之高中时期躺在课桌上的那些只多不少。

    大多时候大家顺手就丢了,最多也就说几句,但今天的传单是奶茶店的。

    美工妹妹忙了一下午,快下班才有空,又舍不得优惠活动。

    在小办公室里嚎一嗓子:“谁和我一奶茶。”

    大老板不在,大家也就随意许多,被这一嗓子弄的集体伸懒腰,揉脖子,开始聊起自己想喝的口味。

    余光看见那边和林野小声讨论的赵锦书,后知后觉想起来还有一个老板。

    美工妹妹很狗腿地问:“赵哥喝什么?我请你。”

    赵锦书说:“不用,大家喝什么记一块,待会我偷个懒。”

    美工妹妹连连点头,生怕他看不见,动作夸张的很。

    赵锦书莞尔,继续和林野说起刚刚的工作。

    单子很快就写好了,数量不多,但一人提着也麻烦,赵锦书就顺手抓了和他聊天的林野,一同下楼去了。

    他们点完单子上的,林野自己要了杯多肉葡萄。

    店里人不多,不用排队,但要等这些全部做完也要许久,他们坐在店里提供的高脚小圆凳上等待。林野双手放在柜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店员忙活。

    活动接近尾声,店里的人不多,只剩几个年轻人在关了一半的米黄色灯光下聊天。

    高脚凳在柜台旁边,几乎所有的冷色灯光都聚集在这,氛围并不适合闲聊。两人谁也没开口,过一会听见林野小声呼了口气。

    在机器嘈杂的声音里,赵锦书捕捉到了这一片羽毛般的叹息。他转头,但那叹息早已轻飘飘地飞走了。

    对方还是小大人的样子,任谁也不知道他刚刚小孩似的鼓嘴吹气。

    赵锦书对店员说:“麻烦先做那杯多肉葡萄,谢谢。”

    话音刚落,余光看见林野眨了眨眼,明明还是一样的动作,可看起来就是愉悦些。仿佛刚刚的声音是赵锦书的错觉。

    赵锦书指尖轻敲柜台,转头问他:“要带一杯回去吗?”

    林野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有点轻微的疑惑:“什么?”

    赵锦书还在看着他,他说话时喜欢看人的眼睛,偏偏林野又生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引人注目,加之灯光亮眼,连睫毛的阴影也根根看得清楚,脸颊更是泛着柔白的光。

    赵锦书被这么一晃,一时忘了答话。

    林野明白之后弯了弯眼睛:“不用啊。”

    赵锦书就不再问,反应过来移开视线。

    只做一杯速度明显快很多,林野接过刚刚做好的多肉葡萄,对店员道了声谢,在一旁静静喝着。

    这样休闲的小店,懒散的人群,只呆在这灯光下呆愣,多少有些浪费时光。赵锦书换了地方,在旁边的沙发上,余光瞥见林野那杯紫色渐变的多肉葡萄。

    几乎没放下过,看得出来是偏爱的口味。

    他们也不是特别像,至少一些口味和兴趣爱好上还有细微差别。

    他眉眼渐渐松了。小孩似的。

    回神一愣怔,又想笑自己愚笨,对方可不就是小孩。

    高中生大多抽条,一个个细的像竹竿,林野也细痩,但个子并不高,应该是营养问题。最近好了些,也只在原本的体格上多了些肉,个头不见得长。

    十多岁的小孩,白白瘦瘦的,还爱喝甜甜的水果茶。

    也不知后来是什么模样。他忽然起了些好奇心,问:“以前的事能问吗?”

    对方第一次放下手里那杯果茶,眨巴眼看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当然可以,赵哥你想问什么?”

    赵锦书说:“想问问你……”他说着自己先笑出来:“多高。”

    末了还很欠地补了一句:“只是好奇。”话里带着笑意。

    林野睁大了眼,复而有点丧气地碎碎念:“后来吗?172,也不止,快173,和173没有差别的。当然这是净身高,穿完鞋还可以高一点,现在比之前好点应该还能再长一些。”

    大概是多了时光的沉淀,对方虽是少年模样,但总是稳重的,难得看见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赵锦书手指虚握抵在嘴边,这动作只能遮住嘴角的笑,挡不住语气里的调侃:“很高了已经,加油。”

    林野:“……”

    他们差了五岁,说多也不多,但时间卡得好,现下对方几乎比他高了个头。这句“很高了”着实招人恨。

    林野去买了箱牛奶。

    赵锦书没说过嫌弃的话,但他有了危机感——竞争对手一个比一个高。

    这时候接近下班,大家都闲散很多,三三两两聊着天。两人把饮料发了,回自己工位继续工作。

    有人看见了牛奶,又看了看林野乌黑的发顶,赞许道:“想长高是该喝这个,我弟之前就是喝这个奶,现在蹿的老高了,得有个一米八几。”

    林野冲对方弯了弯眼睛,点点头。

    旁边赵锦书自知理亏,也安慰道:“多注意这方面,营养跟上的话,肯定是要比之前高的。”

    又说:“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一米八多的,你身高正正好。”

    他说的是以后的事情,但别人不知道,旁边有人咳咳两声:“赵哥,收敛一点啊。”

    也有人嘿嘿一笑:“确实正好,我要是个同,我也喜欢小林这样的。”

    “你看着兴致不高,为什么?”

    林野缓缓睁大眼,看向赵锦书:“有吗?怎么这么说?”

    这时候大家都下班了,人走的七七八八,赵锦书是惯例加班,林野也留下写些东西赚外快。

    赵锦书这么一问,对方就停了手里的动作,满脸迷茫。

    赵锦书说:“感觉。”

    林野嘴角弯了起来:“男人的第七感吗,赵哥,那个不准的。”

    赵锦书说:“不是。”

    赵锦书这下很肯定,林野在骗他。这感觉说实话很古怪,因为对方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好学生样。他想,如果他是前世的赵锦书,阅历够深,见人够多,自然也不用靠这所谓的直觉。

    林野也不一定会愿意骗他。同床共枕的爱人和相处不到一月的同事到底是有差别的。

    但他不知道,若真是前世的他,更可能会因为繁忙的事务忽略掉对方这点小情绪。忙碌的商人并不是合格的伴侣。

    压下心头这些杂乱的念头,赵锦书说:“是有人说了不好的话吗?”

    林野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大家都走了突然有点冷清。”

    这借口也算合理。到了下班时间,办公楼几乎没什么声音了。

    赵锦书没再说话。

    在某些方面上,林野很像他,包括强作镇定的模样。

    林野松了口气,正要继续手里的工作,忽然听到对方问:“你在害怕?为什么?”

    ……

    林野和监狱两个字是很难联想起来的。

    他是长辈眼里永远的乖孩子,出生低微,靠政策补贴和好心人的善款长大。他很争气,也很懂得感恩,当年的那些善款被他记在脑子里,多年后尽数甚至加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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