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者为大(2/8)
赵锦书隔着可乐看了他一眼，把可乐放了说：“梦境的东西都是虚幻的。”
赵锦书不想和他去说什么同性恋道路艰难的事情，这个年纪的小孩不知天高地厚，还有一身反骨，越说越烦。
赵锦书抓住他的手拿开：“徐耀洋。”
赵锦书说：“到了。”
但阴暗的想法无法被理智遏制。他无法控制对徐显明父子的厌恶。
顾倾薯片吃到一半，赵锦书把吹风机放了，过去开门。
“你们食堂饭很好吃，什么时候再带我去吃一次？”
但另外两人很明显的都不想任他一个人发呆。
赵锦书瞥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他扶着男孩的肩，防止对方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身子侧过去一点，问后边的顾倾：“你们认识？”
赵锦书不知他心里所想，只回道：“不是。”
赵锦书说：“看样子是不知道。”
赵锦书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他上辈子在赵锦书身边待了几年，把赵锦书的那副姿态学了个八成。徐耀洋看见他这样，几乎要生理性呕吐。
赵锦书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一会快到门口了，才开口：“徐耀洋。”
赵锦书说：“我不是。”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人跑了不好和徐叔叔交代，他就只能在这守着对方。
他的好心情截止到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顾倾知道徐耀洋和他关系不一般，托徐显明的福。
他走在前边，徐耀洋缀在后边，小尾巴似的，看什么都新鲜。
他半眯着眼，克制不住地吻上了湿润的杯口。
顾倾感谢徐显明，他送来了钱，让他们不至于每天去和那些人扯皮；但同时，他也恨徐显明，他把徐耀洋送到了赵锦书身边，赵锦书因为恩情对这个男孩多加关照，直到他上辈子死前一个月，他们还在纠缠不清。
之后也没有别的解释了，他把小孩再次从怀里撕了下来，眉头还没有舒展：“徐耀洋，徐叔叔知道你这些事吗？”
身下的东西因为这些臆想已经有了抬头的趋势。
然而徐耀洋没有半点别的反应：“有什么关系，以后总要认识的啊。”
他睡觉不打呼，呼吸都浅得很，宿舍就只剩下了风扇转动的声音。
林野能从徐耀洋的表情动作里读到很多东西，这也是他看不起徐耀洋并且觉得徐耀洋没脑子的原因之一。
徐耀洋戳他：“你的礼貌呢？赵锦书，你理理我理理我。”
这角度有些暧昧了。赵锦书往旁边移开一点，对方毫无察觉似的，眯起眼笑：“不认识，我刚刚还问你呢。”
他也不管赵锦书能不能听见，自己小声嘟囔着赵锦书的坏话，骂他冷暴力告状精管得宽。临走了才有些不舍，笑容也收了起来：“赵锦书，你别总熬夜。”
赵锦书就没管他。
赵锦书说：“不是。”
“赵锦书，你知道我今天起床的时候多开心吗，要不是我睡过头了，我还能早点来找你。”
顾倾笑着凑过去看：“写什么？”
赵锦书看着他，对方冲他挑衅一笑，眼里就差没写上一句：“势在必得”。
他眉眼深，这么皱着眉的样子很能唬人。但徐耀洋上辈子被他这么看过许多次，之后一年里只在偶尔梦里见到过，这样看到了，不仅不害怕，反而有点失而复得的感慨和欣喜，笑容愈发明亮。
赵锦书看了他一眼。
他这么一提醒，赵锦书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突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孩给亲了，眉头拧起一点。
男孩五官还未完全长开，有点稚嫩，看久了有些熟悉的感觉，这样仰头认真问他，有点傻气。
顾倾用了很大力气克制住自己。
赵锦书看着他。其实叫小孩不太正确，对方是少年的模样，大概一米七多，穿着宽松的校服，双眼明亮有神，笑容热烈。可赵锦书总觉得他长不大似的。
他得承认自己的卑鄙，但有时候这无疑是达成目的的捷径。
所以他说：“你不是。”
他被司机押着回去的。这时候大家还在上课，所以他带着一脸荡漾的笑容出现在门口时，一群人忍不住跟着笑出来了。
徐耀洋拉长了声音：“我知——道。”
“赵锦书，南理真的好多桂花，秋天是不是很香？”
赵锦书被他打岔，看他毫无反应的样子，觉得刚刚那问话实在傻气，又转头过去看小孩：“你认识他？”
赵锦书还未来得及作答，后边突然靠过来一个人，对方身子矮下一点，把头搁在他的肩上笑：“锦书，这是谁？你弟弟？”
他先给自己父母打了个电话，因为没存徐显明的号码。徐耀洋敢在他面前乱来，因为他们以前是一对，但在赵锦书家长面前，也只能瞪着眼睛装乖。
小孩大大方方承认了：“我是。”
赵锦书被这力道冲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扶着门的手下意识用力。腰被人勒紧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但他一天紧接着被人这么用力抱了两次，倒是很快适应了下来。
赵锦书还活着，而且没有了之前的记忆——不然徐耀洋八这会不应该被抓回教室，应该已经把赵锦书带到了哪个酒店的床上。
他低头盯着男孩，却看到对方脸蛋红红的，一脸真诚，似乎真的在探究这个问题。
男孩闻声抬头，在看到那张脸后表情堪称惊悚：“卧槽顾倾你怎么在这？”
顾倾看着他仰头喝可乐，露出的喉结滚动着，之前打算用来敷衍的话被咽下，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迷茫。
可是他不能打开床帘去确认，赵锦书睡眠浅，这么做无异于自掘坟墓。
他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后世的一身本领在这个时代没有用武之地，甚至连去找赵锦书的车费都凑不出。
他回忆着自己高中时的模样，神情逐渐变得怯懦乖巧，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不愿提及的过去。
他仔细搜刮了到现在的记忆，除了偶尔的聚会可能见到过这个拽拽的小孩之外，这二十一年里，他们从来没说过一句话。
很多时候顾倾觉得他实在笨拙。比如现在这样，像不知如何与人沟通似的，只会学着长辈的样子，给客人端出果盘，叫人不要客气。
不是不可触碰的视频和照片，是活着的赵锦书。而他，就在这里，被这些东西包围着。
他们肌肤相贴，交换着温度和体液。
……
零食是薯片，吃的时候难免沾染了调味的粉末。
现在还没有这个必要。所以他只是把可乐灌了一口，弯着眼笑道：“是啊。”
好在熊孩子最后是被带走了。耳机里没有放歌，赵锦书自己绕了阴凉的原路慢慢往回走，避开了正旺的太阳。
徐耀洋挑挑眉，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赵锦书你王……”
他已经想好了明天该约赵锦书去哪玩。对方这时候还没发迹，想来也没去过那些消费极高的地方，到时候他把人带过去……
徐耀洋说：“李叔还没到呢。”
徐耀洋说：”你懂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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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耀洋说：“嗯！爸爸在！”
“锦书，我梦到了一些东西。”
顾倾目睹了徐耀洋从满血到丧气又到满血的过程，习惯性地拈了一下眼镜边，这才想起自己这会还没近视，若无其事把手收了回去。
“徐……耀洋是吗？”赵锦书把人从怀里提了出来，又使了巧劲避开了肩上的人。他不知道这俩人有什么渊源，但是他们同时出现，又都表现得有些奇怪，大概是彼此认识的。
在吹风机的巨大噪音中，顾倾感到了许久未见的宁静。
但这不是对方可以打扰自己的原因。
顾倾住回了宿舍，里边的用品从单人份变成了双人的。
顾倾征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解释，轻笑一声：“我没说你是啊。”
如果是日后的赵锦书，大概会一笑了之。但现在的他只是个突然被同性亲了心情并不美好的青年，又嫌弃对方傻气无法沟通，干脆戴了耳机不再管对方。
老师笑眯眯的：“逃个课给你高兴成这样，什么大好事。”
赵锦书把本子亮出来，给他看上边记的东西，是关于明天要学的东西；他正在做大纲，把相关的知识都列在上边。
鲜红的舌尖拂过手指的皮肤，上边的味道被一点点舔去。
顾倾笑了笑接过可乐：“是吗？有那么明显？”
不只是他，还有顾倾，也有些不对劲。
赵锦书“嗯”了一声，手又挪回鼠标上，输入关键词开始搜索。
那个四四方方的、密闭的、沉闷的床帘，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他看不见赵锦书的样子，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只能看见一个封闭的盒子。
像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告诉他：“赵锦书，你会答应我的。”
赵锦书说：“你对我很熟悉。”
后背的皮肤开始分泌汗液，一点一点，逐渐凝结成大颗的汗珠，凉凉地挂在身上，等聚的多了，又一条条爬过脊背，带来一阵阴凉。
他知道自己是不配的，所以他上辈子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像只老鼠那样；这辈子也不敢暴露自己，怕被人掀了老底。
他垂眸看了徐耀洋的头顶一眼，说：“徐耀洋逃课了，我会把他送到南理门口。”
可是现在这个小孩一副对他无比熟悉的模样，还信誓旦旦地说着喜欢，看他的眼神满是喜爱。
徐耀洋被他捏着肩膀控制距离也还在笑嘻嘻的：“我爸知道又怎么样，他早就……他会答应的，我保证。”
他这声卧槽让赵锦书把人记起来了。他和父母的朋友走动较少，只能勉强把面前的男孩和记忆中徐叔叔家闹腾的小孩对上号。
怀里刚刚还很凶的人不闹了，指尖掐着的肉也从软弹的空气球变回了最初的软肉，小声骂他小心眼。
赵锦书没见过这样的。一时被他的热情晃了眼。
徐耀洋丝毫没被影响，笑嘻嘻地往后边墙上一靠，中途还不忘躲开飞过来的粉笔头。
小孩臭屁地说：“我是最后一个。”
男孩眼睛很亮，里边满满的被一个人影占据，笑容灿烂：“我不是他弟，我是他未来男朋友。”
顾倾提醒他：“锦书，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不是你弟弟？”
但没有关系，他还有十二天的时间，等到那天的再次见面，他会抓住机会。
赵锦书要送他出去，徐耀洋眼里根本容不下别人，顺手把门关了防止看到顾倾那张欠打的脸，自来熟地和对方聊天：“赵锦书，你怎么和他住在一起？你们俩不会打架吗？”
他把脸埋入手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是新的人生，赵锦书出去了也会回来，这不是盒子，赵锦书会醒的……
徐耀洋比他矮了一个头，气势倒是丝毫不输，咧嘴一笑：“当然不是。”
然后就像上辈子他无数次见过的那样，赵锦书掏出了手机。
顾倾听到声响很快转了过来，嘴唇蠕动着，要说什么的样子。
门口站着个男孩，头上有几丝挑染的红发，长相张扬明朗，看清楚给他开门的人后，一头扎进了对方怀里。
赵锦书垂了眼。他想事的时候就是这样，垂着眼不说话，安静的很。
……
像前世徐耀洋给他挑的那个。
徐耀洋知道他这会不想理自己，也不说话了，鼓着腮帮子嘴唇向上吹自己头上那几根彩毛。
赵锦书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情况，无奈拍拍对方的背：“怎么了？”
“学长？”
徐耀洋笑嘻嘻的：“我哪知道为什么啊，看见你就能想起这些东西，可能咱上辈子是一对吧。”
徐耀洋被徐显明骂了一顿丢回了学校。
人类的大腿皮肤很娇弱，稍微用力就能感受到尖锐的疼痛。顾倾疼的脸色发白，嘴角的弧度因为生理性的抽搐变得扭曲。
徐耀洋兴奋地看着他。
还有五分钟，赵锦书就会洗完出来了。
赵锦书没课的时候喜欢自己坐在电脑前，右手边摊开一个本子，在写写记记。
再有十二天就好了。他这么告诉自己。
他居然还自己提起来。赵锦书不想理这小孩，拿手机看了眼时间。
身后顾倾有些惊讶的样子：“你们是……那个？”
赵锦书说：“嗯。”
赵锦书打开一罐可乐递给他：“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赵锦书拿了号码，他之前拨号的动作太快，徐耀洋来不及制止。这会看他在屏幕上点点的，赶紧过去扒拉他的手，又被赵锦书轻松制服，把人困在怀里掐着下巴——熊孩子凶得很，会咬人。
得亏徐显明这会还在工作，要是让他知道了徐耀洋被骂完还能笑得出来，怕是当场要来场家法表演。
但这还不是时候。
他低头看男孩，对方趁着他愣怔的时候又抱了过来，在他嘴上飞速吧唧一下，抖着那头挑染的毛发笑的得意。
赵锦书看着这个小孩，连出柜都不敢告诉父亲，却莫名其妙上来说要和他在一起，还笃定他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
他们等待的时候徐耀洋又说话了：“赵锦书，我们俩亲过了诶。”
老师立马变了脸，这好像是每个老师的绝技，沉着脸道：“还天机不可泄露，嬉皮笑脸的，站后边去。”
但这点毛毛雨比他上辈子出柜遭受的要浅的多，而且这回老头的脸也年轻很多，不再是日后的老态，看着顺眼许多。所以这些话都被他好心情地忽视过去了。
他擦了自己的凳子，两腿交叠坐着。
这话让赵锦书愣了一下。
小孩听见这话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是林野。穿着他那身破旧的衣服，坐直了听课，一副令人作呕的乖乖模范生样子。
赵锦书床上是弄了床帘的，颜色偏深，把帘子一关，就盖的严严实实，外边看不见一点动静。
顾倾撕了包装，赵锦书吹头发背对着他，这也恰好合了他的意，眼神贪婪地黏在对方挺拔的背上，不知大脑在处理薯片的味道，还是想着什么别的。
徐耀洋嗷嗷呜呜的，电话打通的一瞬间听到徐显明问话的声音，像霜打后的白菜。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他们当初无数个日夜那样，他在外边等待，之后他们会彻底放纵，消解一天的疲惫和劳累。
赵锦书没理他，转身要走，余光看见徐耀洋一手平摊，另一手食指和中指放在上边，模仿小人走路似的哒哒哒跑了一会，他又转身回来站好。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鸷，前方的林野似乎有所察觉，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沉静冷漠，片刻之后就垂了眸子转了回去。
赵锦书洗完出来发现对方还在，他不知该怎么和这个尚且陌生的学长交流，便把自己桌上的零食递过去一些，自己去一边吹头了。
……
赵锦书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顾倾脸上浮起一点红潮。
他缓缓地放下了杯子，疼痛让他再一次意识到，这不是他的梦境。
写的很清楚，所以顾倾一眼就看出来了：“要写需求文档了？”
小孩敷衍道：“听过。”
……
赵锦书觉得自己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干脆把汗擦了睡觉去了。
他回去的时候发现顾倾在发呆。
但只要可怜地求上一下，就会成为你最可靠的朋友。
他恨恨地冲对方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没有人会比他们来的更加亲密。
直到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对方还维持着刚刚将头搁在他肩上的距离，赵锦书一回头，俩人的脸隔得很近，对方看到他回头，下意识歪了一下头。
他们刚做出成绩那会，能接触到的大多公司都心动跃先的潜力，却又觉得两个话事人都是毛头小子，好糊弄的很，话术一套接着一套，利润倒是半点不让，一个压的比一个狠。
时间已经接近一点，赵锦书有点乏了，太阳又照的人打蔫，没吭声。
“得亏南荀这地方小，不然我还得跑个长途。”
徐耀洋把手揣进校服兜里，一脚踢飞鞋边的小石子。
赵锦书没计较他这占便宜的说法，他说：“我不认识你。”
他的脸色还白着，嘴角逐渐回升，离开了赵锦书的座位。有些事他暂时还不想让对方发现。
顾倾几乎要抑制不住笑容。这是他记忆里的可爱的锦书，从不多管别人的闲事。
赵锦书说：“有些话不可以随便说。”
男孩大概之前是跑过来的，一直喘着气，半天才眼泪汪汪地抬头：“赵锦书，你他……你今年几岁啊？”
他恍惚间仿佛看到自己掀开床帘，里边躺着一句面色灰白的尸体。
他已经联系到了自己让赵锦书叫金主爸爸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赵锦书说：“徐叔叔，我是赵锦书。”
对方眉飞色舞的，察觉到他的目光后笑得更欢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爸那个？嗯？”
也许这种情况在赵锦书死后那一年得到了改善，但现在对方很明显的故态复萌了。
“你不知道他多坏，你……反正他当时还笑我，我能记一辈子。”
徐耀洋脸皮厚的很，摇头晃脑的：“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