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遇见了⑤(2/8)

    管湘又笑了一声。

    第二次竞赛开始後，所有人踏紧油门、不要命地向前飞奔，可男主角却拉动排档杆、一路向後倒车，没想到竟毫无阻碍地抵达了终点。

    汉平艺高有部分校地是建在坡上，因此校内的平地与围墙就有不同的高低差，而合作社後方的小空地是整个校园中与围墙高低差最小之处，简言之，翻墙容易、翘课方便。那一日，言子yan就是带着她从这里翻出围墙、翘课去看电影的，如今她虽然只有一个人，倒也驾轻就熟，先把书包往外扔，接着踩上一旁废弃的跳高箱，轻巧地翻了出去。

    「叫我安姊就好。你是服装设计科的吧？」她横过身子闪避现场工作人员推着的龙门架，又问：「出来前签过公假单没有？」

    她叹口气，穿过合作社旁的小窄巷来到学校侧门的围墙边。

    从前，她舞技虽不如管湘，却也不至於落後太多，偏就是天生脖子短，跳起舞来那线条就不b管湘好看，这话戴芷说过、罗青也说过，甚至班上同学看了两人的表现，也会有同样的评价。关於主舞的位置，要不是管湘受伤了，她根本不可能争取到，萧郁忻心知肚明。

    「我是不懂，」管湘明白地点点头，「我只懂一件事，那就是你想利用我达到目的。」

    结果这人只听进了前半句话，支着下巴笑答：「那只能说明，你很有眼光嘛。」

    「换衣服？」管湘说着低头瞧自己一身的休闲装，「我要换衣服吗？」

    而如今，她居然沦落到了要依靠这种小恶作剧来交换成就感的地步。

    言子yan一句话也没说，而管湘似乎也不期待他能说什麽。她只是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他，嘴角还挂着一抹不浓不淡的笑。

    「欸，话不能这麽说，我也是为你好啊，」那个一九二公分高的身影突然就站起来了，义正词严道：「你整天来这顶楼就是读书，难道不闷吗？当作去散心也好。」

    管湘愣了愣……她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件事。

    那是场谁能到达终点就算赢了的竞速赛，但途中难关重重，不仅有各式陷阱阻挠，还会出现暴龙、金刚等残暴生物，增加到达终点的难度。

    管湘愣了愣，「呃……朋友说这里缺人，让我上网填表应徵的。」

    她突然觉得有什麽东西抓紧了她的心脏，一点点揪着往下沉。

    「听好了，这份工作最重要的事有两个：效率和jg准，请你好好掌握。」安姊说着又伸手指向龙门架下方的空间，那儿整齐摆放了数双鞋和几个配件箱，「为了提升效率，我建议你先熟记每套衣服的搭配方式和配件位置，以免临上台时找不到，还有顺便整理一下架上的衣服，如果发现什麽问题，赶快拿去找服管，他们会处理。」

    「不，我才抱歉，」言子yan的手在制服上随便抹了抹，表情还有些慌乱地看她，「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

    萧郁忻把管湘的笔袋用力扫到地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给我解释清楚。」

    管湘面不改se，手里捏着地理科的模拟卷，依旧是那句老话：「我为什麽要去？」

    管湘想了想，反应过来便缩回了手，甚至还往旁挪了几寸，「抱歉。」

    她知道，这可能是心理因素导致的jg神洁癖。从小常在李朝明身边打转，以至於她对於人与人之间各种无以名状的差异接受得极快。

    安姊带着管湘往展场更里走，一边又道：「幸好服装助理的门槛不高，只要头脑清楚，非相关科系一样能做……既然服装设计不懂，换衣服你总会吧？」

    如今距离服装秀开始还有三个小时，她是按着工作人员入场的时间到的，至於言子yan，作为一个公关票入场的观众，自然不会那麽早出现。

    这段剧情管湘看得迷迷糊糊，似乎心有所感，却又说不上来是何种感觉。

    「当然不是啦，」安姊说着已经带她进入後台，只有一、两个刚到场的模特儿正在休息，其他忙碌的都是工作人员，「是让你帮模特儿换衣服。」

    「那你可以自己买票入场。」管湘淡道。

    周三上午第三节课上课钟响後，管湘从洗手间回到教室，发现里头半个人也不剩。她丝毫不感讶异，回到位子上把东西简单收拾了，包包往肩上一甩、熄掉教室的灯便离去。

    「那是你长得好看，才当得了睡美男，」管湘曾经这麽对言子yan说，「如果不好看，这行为简直就是流浪汉来着。」

    「就……好啦，我想去看服装秀，」言子yan为难地把刚睡醒的发型抓成了鸟窝，「但公司管票的大姊说现场助理不够，要我找人补上，不然不给我公关票。」

    「拜托，那可是brittany?k的秀欸，」约莫是为了显示这名设计师的伟大，言子yan的肢t语言十分夸张，「她的服装秀门票一向都是秒杀的，你不懂。」

    管湘下车後，从最近的出口出来，一路沿着印有「brittany?k」的展旗找到二楼的报到区，签下名字後领到了工作证，证上除了服装秀名称「undefed」以外什麽都没写。没多久，来了个负责带她的大姊，打量她几眼後便领着她往场内走。

    早在受伤前，洋装的加工就已经做了九成，不过是补缝最後几条流苏的时候，没想到萧郁忻穿上会有这个问题罢了。当时，她也只是想留个好印象给戴芷，才坚持缝完了衣服，要是早知道戴芷会和邢华商量着让她转科，她肯定把流苏全剪了泄愤。

    这感觉让他难受。

    言子yan被这麽一怼，愣了两秒。

    「好，」管湘瞬间掌握了利弊，也就爽快地答应，「时间、地点？」

    可是创办者显然更喜欢游戏保留它最初的样貌。

    「呃……拓展见识、增广见闻啊。」言子yan答。

    管湘这辈子还真是从来没帮谁换过衣服，无法想像这有点暧昧的动词、与这麽正式的场合会碰撞出什麽样的火花来。不过她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是呀，每套衣服走下t台、到下一套衣服上去，通常只有几十秒的时间，在这几十秒内模特儿要换装、系皮带、戴耳环、换鞋、补妆、整理头发、喝水……这麽紧凑的行程，当然需要专业人士来帮忙。」安姊说着b了b一旁的梳妆区，几名发妆师正在准备用品，「妆发由他们ga0定，衣服的话就得由服装助理负责。」

    不闷吗？管湘自问。

    她要去的地方可以说是本市的时尚重镇，不仅聚集了几乎所有jg品的旗舰店，还有个以时尚和时装设计为名的主题公园。除了四处可见的艺术造景外，最广为人知的便是园内重金打造的展演厅，加之此地段交通便利、周围消费水平高，久而久之受到不少品牌青睐，甚至连言子yan口中炫耀过无数次的时装周，也是选在这里举办。

    管湘又点了点头，因为工作内容实在陌生，一时间连问题都想不到。

    「喔，我不是服装设计科的。」管湘回答，至於自己是翘课出来的事，就没打算说了。

    管湘跟着安姊一路走到後台的最前缘，也就是舞台背板正後方，那儿并排着几列龙门架，每列前端都贴有一张纸，上面印着照片和人名。

    「他是你今天负责的模特儿，也就是说他今天上台的所有服装由你负责更换，东西都在这里了，」安姊说着朝眼前b划了下，管湘才发现每个衣架都黏有一张说明穿搭的图纸，「每套衣服都有固定的穿法和搭配的配件，那是设计师的心血和创意，而你的工作就是按照le?up替他换上，不管是顺序还是搭配，每个细节都不能出错，明白吗？」

    嗯，撇开上次萧郁忻为了服装和她大闹一场的事不说的话。

    因为这小小的cha曲，管湘後来就再没有碰过那杯橙汁了，同时也因为对言子yan感到愧疚，她认真看起电影来，此时男主角正开着车进入会场、准备再次参加b赛。

    头一回参赛时，男主角没能成功走到最後，为此，他再次查看已故游戏创办者置於游戏中的人生回忆录，偶然发现一段线索。当时，创办者的合夥人正劝他给游戏增加更多规则，以迎合市场趋势及越来越多的玩家，并告诉他：「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们都必须向前走。」

    啊……原来不只是洁癖，不喜欢触碰东西以外，还不喜欢碰人或者被碰。

    其实，她从没存过害人的心思。

    唔，有道理。

    「洋装x口的珍珠流苏，是按我脖子的长度做的，我穿着跳，流苏顶多扫过下巴，」她漫不经心地说，眼神从萧郁忻的领口瞥过，「可是你脖子短，跳舞的时候流苏如果飞起来，自然就是打在脸上了。」

    管湘也不管那试卷，只是把手上的笔套上笔盖、收了起来。

    那日彩排完回到教室，只见萧郁忻的脸颊上有几道红痕，甚至下巴还浮了块瘀青。一进门，她就怒气冲冲地来到管湘的位子前，当时，她正在写历史科的考古试卷。

    那日一起看过电影後，管湘去了好几次美术大楼，外人都快以为她是美术科的学生了，巧的是，她每一次上去，言子yan都会在那儿，好像他是住在顶楼加盖的居民。管湘偶尔带着课本、偶尔带着考古试题，有时念书念得累了，就带一本上去……b起图书馆，管湘更喜欢顶楼的自由和幽静，没那麽多拘束和令人窒息的寂静。

    落地的时候，她蹲得有些不稳，全靠手扶墙侧才没整个人歪倒下去。她r0ur0u膝盖，不着痕迹地攒眉，接着捞起书包、避开校外的监视器快步走了。

    这话狠狠戳中了萧郁忻的痛处。

    安姊脚下一顿，转首看她，「不是服设的？那你怎麽会来？」

    管湘嗯了一声。

    当然，也是喜欢在顶楼有个伴，而且是个安静的伴。

    「你是个模特儿，对吧？」管湘理了理思绪，紧盯着萤幕上正在策画计谋的反派，面不改se地说：「试着想像，如果有一天，对模特儿来说最重要的双腿突然不能走了，你会怎麽办？尤其是在过去十几年里，除了作为一名模特儿，你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没做过。假设在你的世界里，t台就是你唯一能去的地方、走台步就是你唯一能做的事。」

    非通勤时间的地铁站很空，管湘先进洗手间换下制服、给自己上了淡妆，接着再搭半小时的车前往目的地。

    「再说，这种秀通常都会跟学校有建教合作，拿到证明就可以抵学习时数或加学期总分。」言子yan看着管湘身边堆着的一叠模拟试题，劝她道：「你不是说班导让你提高学科成绩吗？b起闷着头念书，去打工赚分更快吧。」

    转眼就快学期中了，距离舞蹈科的年度舞展也没剩多少时间，於是借调一般科目课程进行排练的频率越来越高，而在如此高压的忙碌状态下，管湘受到的注目也越来越少，无论是来自班导的、还是那些尝试看笑话的人的，她因此耳根清静了一阵子。

    她很平静，声音没有半点哽咽的迹象，眼眶也不sh润，甚至连手指都安静地放在毛毯上，不曾动过一下。但不知为何，他却能感受到她话里的情绪，就好像她的语气越淡、反弹上来的痛苦越重一样。

    她愣了几秒钟，「你……g麽？」

    想到这，管湘忍不住g起嘴角，可是笑着笑着，又淡了。

    「你看着很眼生啊，新来的？」大姊问。

    「你还敢笑！」萧郁忻的手砰的一声拍在管湘的桌子上，把她的试卷捏得皱起，「你做的衣服把我的脸伤成这样，是故意的吧？你说，你要怎麽负责？」

    这名叫作罗伊的模特儿分配到的服装一共六套，按龙门架数量来看，现场模特儿共有五位。管湘大略扫了眼服装和配件，清一se男装，而她面前这一列服装多是土橘、砖红与鲑鱼粉se，带点中x、柔美的气质，倒是与照片里的男模很相配。

    也因此这一刻她气红了眼，整个人扑向管湘，「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面前的架子写着「罗伊」，照片里是个肤白唇红的年轻男模。

    她只是把自己缩在毛毯里，茫然地望着萤幕。

    男主角在这一番话中得到了灵感。

    「所以说，肯定不会只有一条路的，」此时言子yan突然感叹地开口，「这故事告诉我们，无论情况如何险恶，一定都还有路能走……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非得选择向下的si路呢？」

    她头也不抬，只是把试卷翻过一页，「说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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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很希望有别的路能走，看是要往左、往右、往上，都可以，」她说，以为早就麻木的心还是狠狠地ch0u痛了下，「可是这个世界让我看到的都是绝路。」

    「负责？」她皮笑r0u不笑，语气极淡：「那本来是我做给自己穿的衣服，你拿去穿之前，就应该知道可能会不太适合，况且……你第一次穿上它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了。」

    管湘抬起头，打量了几秒後，嗤了一声笑出来。

    她停下来换了口气，又道：「所有人都期待你这朵含ba0待放的花，假以时日能成长茁壮、开出最美的成果──可有一天，这朵花突然就枯萎了……你说该怎麽办？」

    管湘说话的时候，言子yan只是专心盯着她的侧脸。

    言子yan回视她的表情有些慌，「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後来有一回，他突然问她有没有兴趣到服装秀後台打杂。

    跳不了舞是种闷、参加不了舞展排练是种闷、在班上活像个边缘人小透明是种闷、只能看无趣的教科书度日是种闷……她简直闷惨了。

    一开始，管湘会安静地在另一张木椅上做自己的事，直到言子yan被钟声给叫醒，或者自己醒来。他醒着的时候特别喜欢讲些不着边际的话，管湘有心情时怼他两句、没心情时赏他两个白眼，相处可谓融洽。

    ?「虽然你是菜鸟，这麽吓唬你有点残忍──不过还是得请你打起十二万分jg神，」安姊的手捏着管湘的肩膀，像是试图给她力量，「brittany在业界是出了名的gui毛，她的秀向来连一点小错都不允许发生的，请你一定、务必、千万要做好准备。」

    数不清几回了，几乎每次见到他，他都是躺在那张木椅上睡大觉。

    安姊继续迈开脚步带着她，只是嘴上疑惑道：「谁那麽天兵，找一个非本科的人来。」

    那个留着爆炸头、戴着粗框眼镜的人天马行空地说了一段话：「为什麽我们就不能向後退呢？哪怕一次也好？油门踩到底、速度飞快地向後飞驰？」

    「你！你看！」萧郁忻几乎是尖叫出声，颤抖地用手指着自己的脸。

    管湘眨眨眼，「……换衣服也要人帮？」

    周围几个nv生见状赶忙上来拉住萧郁忻，可管湘还是被她掐住脖子、压在教室的地板上，後来是戴芷出现了才把两人分开。管湘的脖子因此被掐出几道伤痕，当是扯平了，至於萧郁忻，班导让她自己把衣服拿去修改了就算完，也不许她再为此事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