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被吻(楚尧场合)(6/8)

    闻鸣拍了拍他的肩膀,善解人意:“别担心,这两天的课我会帮你补的。”

    他体贴的善意得到陆弦歌低着头的又一句谢谢。

    住院手续很快办好了,竟然有护士专门领着两人到病房,还一边介绍。

    病房的豪华震撼了没见过世面的陆弦歌,在他的认知里,医院病房是拥挤的,一间房里铺着五六张床,挤着十来个病人和家属,男女老少各异,嘈杂、喧闹,空气里充满药味和消毒水味,而非是眼前这样,一个房间一张床,安静整洁,电视空调冰箱一应俱全,窗台上的鲜花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花香。

    简直把“昂贵”写在了每一个角落。

    “请问有别的病房吗?我能不能不住这儿?”陆弦歌低下眼睛,龟裂的眼镜片遮挡,眼神越发看不清,唯有不知如何安放的双手暴露了他的局促。

    但护士误解了他的意思,看了眼闻鸣,抱歉道:“您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不好意思,这已经是我们科室最好的病房了。”

    “不是……”

    “没关系,就这间了。”闻鸣插言,笑着拍了板,眼尾的温柔快溢出来了:“姐姐,麻烦你了,你去忙吧,我刚给各位姐姐点了奶茶,工作辛苦了,希望这微不足道的甜能让你们一天好心情。”

    十七岁的少年,气质虽然有了几分成年人的从容成熟,但面容还是年轻的,洋溢着青春气,双眼纯澈,笑容也恰到好处,不显得虚假,也没有成年人的油腻轻浮,护士愣愣地红了双颊:“谢,谢谢,您太客气了,我先,先过去了,有事你们叫我。”

    护士捂着发烫的脸颊快速跑离了病房,闻鸣在房间里四下看了看:“不喜欢这间?我觉得挺好的。”

    陆弦歌声音很小:“很贵。”

    闻鸣笑了:“不需要你付钱,既然你请我帮忙了,我当然会一帮到底。”

    “谢谢。”

    “不用谢。”闻鸣走近陆弦歌,眼尾闪着算计的光,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陆弦歌耳边道:“我说过,我居心不良。”

    热气拂过,陆弦歌侧了侧耳朵,抬起眼睛看着他。一边镜片碎了,眼睛看不清,照理说近视会习惯性觑起眼,但陆弦歌没有,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黑眼珠不动,没有情绪,直直的眼神似乎永远学不会什么叫委婉。

    即便被丁杨押着狂扇耳光的时候,他也是以这样的眼神看人。

    丁杨被激怒,但闻鸣没有,他屈指在陆弦歌的镜框边敲了一下:“忘了,这儿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走吧,去重新配副眼镜,正好医院里有配镜中心。”

    闻鸣对医院很熟,这份熟不仅指他了解医院每一层楼的楼层分布,还体现在医务人员对他的态度上,总有医生护士和他打招呼便算了,配镜中心人很多,医护快忙不过来,但一看到闻鸣,便立刻有人腾出手来接待。

    他在这家似乎有不一样的特殊地位。

    做完一系列检查,陆弦歌的度数出来了,左眼六百七,散光六十,右眼七百一,散光五十,收获了验光师喋喋不休的教育。

    验光的时候他把眼镜取下了,闻鸣也不让他再带上,领着他直接去配镜。

    失去眼镜的陆弦歌就是个半盲,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抓着闻鸣的胳膊肘让他领着走,挑眼镜也是闻鸣做的主,他一站在旁边,只负责试戴,一脸茫然,配上他额头的绷带和色彩斑斓的脸,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他的眼前像挡了一块布满水汽的毛玻璃,雾蒙蒙的只有颜色和轮廓。

    亮堂的配镜中心,众多晃动的模糊色块中,闻鸣离他最近,轮廓也最为清晰。

    “这个太重了,有更轻一点的吗?”

    “颜色不好看,他之前的就是这个颜色。”

    “这个试试。”

    鼻梁又一次架上空镜框,陆弦歌看不清,却敏锐感受到闻鸣愣了一下,然后听见他笑着说:“这还显得你挺聪明。”

    陆弦歌眨了一下眼睛。

    镜框被取下,闻鸣说:“就这副了。”

    眼镜终于配好,因为闻鸣,速度出奇快,陆弦歌的眼前再次恢复清晰明亮,甚至比之前更清晰,视力更好。闻鸣没有给镜子让他照,但陆弦歌能明显感觉到这副眼镜比自己碎掉的那副好很多,鼻梁上的重量轻如鸿毛。

    他不敢问价格,低头说:“谢谢。”

    “不用谢。”闻鸣乐此不疲地陪他玩这个“谢与不用谢”的游戏。

    两人乘电梯回病房,刚走进电梯里,旁边的电梯打开了门,人群鱼贯而出,其中包括盛宣予,他从正在合上的电梯门前走过,走向配镜中心对面的儿科病区。

    盛宣予最近的心情极其不美妙,先是癞皮狗那群人几次三番埋伏他,还诡异地摸到了他家楼下,虽然赢面一直在他,但他还是被这群苍蝇搞得烦不胜烦。接着是他好不容易回那栋房子一趟,却发现自己房间的东西有人动过,除了他那同父异母,肥头大耳的蠢猪弟弟外不做他想。

    听家里保姆说,猪弟弟把自己吃成急性肠胃炎住院了,他作为哥哥,自然要来医院探望了。

    猪妈从不亏待自己儿子,什么都要最好的,盛宣予在护士站一问,就问出了蠢猪的房间。

    “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这个!肉!我要吃肉!”盛君浩在床上撒泼打滚,满脸的肥肉把他的五官挤在了一起,十岁出头的男孩儿,吨位喜人,翻起来病床都在嘎吱作响,“你不爱我了!妈,你不爱我了!”

    床边的美妇人端着一碗清粥不厌其烦地耐心哄道:“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浩浩乖,等你病好了妈妈就带你去吃肉好不好?你先把这碗粥喝了好不好?”

    “我不喝!不喝!”

    “浩浩……”

    十来岁的浑小子和溺爱的母亲拉锯,听得门外的俩保镖直摇头,心说要是自己遇上这么个倒霉儿子,还是把他塞回他妈肚子里来得快。

    盛宣予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保镖放松的弦立马一紧,绷起背后叫大少爷。

    盛宣予仿若未闻,径直去推门,保镖没来得及想这个煞神为什么会来,硬着头皮阻拦他:“大、大少爷,夫人在里面。”

    整个盛家上下,包括盛宣予他爸盛鸿在内,没人不怕盛宣予,其中最怕的人,当属盛鸿现任老婆,盛宣予他后妈艾素玫。她带着刚一岁的盛君浩进盛家门的时候盛宣予才六岁,屁大点儿的孩子,任何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害怕,艾素玫也不怕,直到盛君浩七岁生日那天,盛宣予片下盛君浩一块肉,从此她对盛宣予产生了应激性的恐惧,只要盛宣予靠近她儿子,她就会惊恐大叫。安排在盛君浩身边的保镖不仅是保护他安全,也是为了防盛宣予。

    盛宣予终于分给俩保镖一个眼神,扬起一个格外明媚艳丽的笑容:“我看看我生病的可怜弟弟都不行吗?”

    他笑得越灿烂,保镖心里越发毛,抬起的胳膊上像压了个千斤重鼎:“大少爷,我们也是听命令做事,您……您不要为难我们……”

    “嗯?”盛宣予像是没听清一样,和气而轻柔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保镖冷汗直流,在对峙中败下阵,在盛宣予第二次推门的时候没有了阻拦的勇气。

    他一进去,艾素玫的尖叫声就响起来:“你怎么进来的!保镖!保镖呢!”

    “嘘,夫人,这是医院,禁止喧哗。让其他的太太小姐听见了,还以为盛家当家夫人是个没文化没教养的泼妇呢。”盛宣予柔声细语,一句话便让艾素玫变了脸色,紧紧抱着自己儿子,像护崽的母鸡,眼神警惕又凶恶地盯着盛宣予:“你这个疯子,你来干什么!”

    她努力想把自己儿子藏在怀里,奈何盛君浩吨位太大,她瘦小的身体根本挡不住,还把盛君浩勒疼了,浑小孩儿不耐地在他妈怀里挣动:“妈,你松开点,勒疼我了!”

    他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六岁生日那天的疼痛和恐惧早在父母无限制的溺爱中被慢慢淡忘了,他怕盛宣予,但没有那么怕,还觉得他妈反应过度。

    “我当然是来看望我生病的可怜弟弟的。”盛宣予没理会母子俩的小动作,悠闲自得在病房里踱步,打量这极尽奢侈的病房,完全不像在别人的地盘上。看完一圈,他最后把目光落回床上的盛君浩脸上,和善的笑容像毒蛇进攻前的伪装,艳丽下是令人胆寒的冰冷:“顺便问问我胆大包天的弟弟,进我房间拿了什么?”

    保镖在外守着,内心极为忐忑不安,一边自我安慰大少爷已经治疗过了,近几年精神状态挺稳定的,应该不会伤害小少爷和夫人,一边又害怕他突然发疯,还有事后夫人的训斥和责罚,煎熬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冷汗直流。

    直到艾素玫和盛君浩同时一声惨叫,他们站不住了,立马冲了进去:“夫人!小少爷!”

    “我拿了!我拿了!!!”被按着后脖颈扑在床上的盛君浩不停扑腾,扯着嗓子大嚎,像即将被宰的猪崽,眼泪鼻涕糊在一起。高悬的水果刀擦着他粗肥的手指钉进床铺里,艾素玫跌坐在地,满脸苍白的惊恐,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盛宣予悠然,把水果刀拔出来,责备盛君浩的不懂事:“哎,动什么,我只要一根,扎歪了多削一根怎么办?”

    盛君浩哇哇大哭,一边说我拿了一边嚎妈,艾素玫被他叫得心揪成一团,对盛宣予的越发仇恨:“拿你东西又怎么了!他还是个孩子!你有本事冲我来啊!”

    保镖算听明白了,骄纵的浑小子又闯祸了。

    盛宣予不常在家,但他的房间还保留着,除了被特许进去打扫的孙姨,任何人不准进入,这是整个盛家上下都知道的铁则。

    偏偏盛君浩好奇心重,趁孙姨打扫的间隙没锁房门,就偷偷溜了进去,还手贱拿了他东西。

    保镖冷汗涔涔,不敢轻举妄动:“大少爷,你冷静,冷静。”

    盛宣予勾着嘴角,但笑意很淡,眼底一片残酷的冰冷,把玩着水果刀:“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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