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得救(刑将越场合但剧情)(7/8)

    “好,明天这个时候,我来抓它。”

    约定时间之后,陆弦歌就和刑将越说了再见,刑将越看着他的背影,提着捕猫笼回家。

    刑将越也是一个人住,带了一个很大的庭院的独栋别墅。

    一开门,汪汪声就直冲过来,扑到刑将越身上,大金毛站起来快有他胸口高,疯狂舔他,另外还有两条狗扒着他的腿狂摇尾巴,一只萨摩耶,一只黑白色的田园犬。屋里的树形猫爬架上睡着两只猫,矜持地喵喵喵,水缸里游着斑斓的金鱼,高处鸟笼里养着一只玄凤鹦鹉,正扑腾着翅膀说回来啦!回来啦!

    整一个宠物市场,好不热闹。

    “闹闹,冷静点儿。”面对自己家的狗狗,刑将越身上的寒意融化了,冷厉的脸上甚至有了一点很浅的笑模样,按住热情的闹闹,又分别在萨摩耶和田园犬的脑袋上揉了几把,“雪糕,黑桃,我回来了。”

    “回来啦!回来啦!”玄凤鹦鹉喊得很大声,“吃饭!吃饭!”

    “饭桶,你就知道吃。”刑将越掏了把饲料走过去,打开笼门,饭桶就熟练地跳到他肩膀上啄他手里的粮。

    一边喂鸟,刑将越又抓了一把鱼饲料撒进鱼缸里,数了数,没少,奖励似的撸了撸猫爬架上的两只猫,一只狸花,一只布偶:“皮蛋,豆腐,你们要有新朋友了,开不开心?”

    皮蛋和豆腐说:“喵!”

    “好,很开心,我知道了。”愚蠢的人类擅自下了结论。

    饭桶很快吃完了手心里的饭,站在刑将越肩膀上梳羽毛,刑将越顶着它,给皮蛋、豆腐,和闹闹、雪糕、黑桃添粮,两猫三狗训练有素,各吃各的,不争不抢。

    趁他们吃饭的时间,刑将越在准备牵引绳。别墅每天有人打扫,在刑将越没时间的时候,闹闹、雪糕、黑桃也有人带着他们在院子里撒欢,但刑将越更喜欢自己牵出去遛,每周至少两次。

    闹闹最先吃完,乖乖跳上沙发让刑将越给它套上牵引绳,刑将越抱着他的脖子揉了揉:“会喂流浪猫的人,也不是那么讨厌,对不对闹闹?”

    闹闹听不懂,闹闹趴在他身上要抱抱。

    第二天下午,刑将越提着笼子准时出现在煤球的活动地,但他等到天黑,陆弦歌也没有出现。他皱起了眉头。

    “目前从片子上看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两天,头部撞击导致的颅内伤多数是迟发性的。而且,”医生放下片子,向上推了推眼镜,看着对面头缠绷带、满脸挂彩的男生,“你这位小朋友看起来还有症状。”

    陆弦歌垂着头,像丢了魂儿一样沉默不语。

    “我知道了,谢谢方叔,麻烦您了。”闻鸣笑着道谢。

    “跟你叔客气啥,我叫人帮你们办住院。”医生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正准备拨号,一直沉默的陆弦歌忽然抬起头说:“医生,可以不住院吗?”

    他眼镜的左边镜片碎了,布满蜘蛛网一样的裂痕,整张脸肿胀不堪,布满凌乱鲜红的手指印,分明是被人扇过无数耳光的模样。初见面的时候医生已经惊讶过了,但现在再看仍会倒抽一口冷气。

    “为什么?”医生问。

    在医生和闻鸣双重注视下,陆弦歌低下眼睛:“会耽误上课。”

    为避免牵扯到裂开的嘴角,他嘴型做得很小,声音也随之变轻,若非诊室只有三个人,几乎听不见。

    医生奇了:“装病不想去学校的我见得多了,怕住院耽搁学习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都伤成这样了,一两天都挤不出来?鸣仔,我记得你们不是高三生吧,都紧迫成这样了?”

    “方叔说得没错,而且……”闻鸣俯下身,在陆弦歌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还惦记着上课的小同学低头看着手背上被烟头杵过的烫伤,许久,点了一下头。

    闻鸣拍了拍他的肩膀,善解人意:“别担心,这两天的课我会帮你补的。”

    他体贴的善意得到陆弦歌低着头的又一句谢谢。

    住院手续很快办好了,竟然有护士专门领着两人到病房,还一边介绍。

    病房的豪华震撼了没见过世面的陆弦歌,在他的认知里,医院病房是拥挤的,一间房里铺着五六张床,挤着十来个病人和家属,男女老少各异,嘈杂、喧闹,空气里充满药味和消毒水味,而非是眼前这样,一个房间一张床,安静整洁,电视空调冰箱一应俱全,窗台上的鲜花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花香。

    简直把“昂贵”写在了每一个角落。

    “请问有别的病房吗?我能不能不住这儿?”陆弦歌低下眼睛,龟裂的眼镜片遮挡,眼神越发看不清,唯有不知如何安放的双手暴露了他的局促。

    但护士误解了他的意思,看了眼闻鸣,抱歉道:“您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不好意思,这已经是我们科室最好的病房了。”

    “不是……”

    “没关系,就这间了。”闻鸣插言,笑着拍了板,眼尾的温柔快溢出来了:“姐姐,麻烦你了,你去忙吧,我刚给各位姐姐点了奶茶,工作辛苦了,希望这微不足道的甜能让你们一天好心情。”

    十七岁的少年,气质虽然有了几分成年人的从容成熟,但面容还是年轻的,洋溢着青春气,双眼纯澈,笑容也恰到好处,不显得虚假,也没有成年人的油腻轻浮,护士愣愣地红了双颊:“谢,谢谢,您太客气了,我先,先过去了,有事你们叫我。”

    护士捂着发烫的脸颊快速跑离了病房,闻鸣在房间里四下看了看:“不喜欢这间?我觉得挺好的。”

    陆弦歌声音很小:“很贵。”

    闻鸣笑了:“不需要你付钱,既然你请我帮忙了,我当然会一帮到底。”

    “谢谢。”

    “不用谢。”闻鸣走近陆弦歌,眼尾闪着算计的光,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陆弦歌耳边道:“我说过,我居心不良。”

    热气拂过,陆弦歌侧了侧耳朵,抬起眼睛看着他。一边镜片碎了,眼睛看不清,照理说近视会习惯性觑起眼,但陆弦歌没有,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黑眼珠不动,没有情绪,直直的眼神似乎永远学不会什么叫委婉。

    即便被丁杨押着狂扇耳光的时候,他也是以这样的眼神看人。

    丁杨被激怒,但闻鸣没有,他屈指在陆弦歌的镜框边敲了一下:“忘了,这儿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走吧,去重新配副眼镜,正好医院里有配镜中心。”

    闻鸣对医院很熟,这份熟不仅指他了解医院每一层楼的楼层分布,还体现在医务人员对他的态度上,总有医生护士和他打招呼便算了,配镜中心人很多,医护快忙不过来,但一看到闻鸣,便立刻有人腾出手来接待。

    他在这家似乎有不一样的特殊地位。

    做完一系列检查,陆弦歌的度数出来了,左眼六百七,散光六十,右眼七百一,散光五十,收获了验光师喋喋不休的教育。

    验光的时候他把眼镜取下了,闻鸣也不让他再带上,领着他直接去配镜。

    失去眼镜的陆弦歌就是个半盲,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抓着闻鸣的胳膊肘让他领着走,挑眼镜也是闻鸣做的主,他一站在旁边,只负责试戴,一脸茫然,配上他额头的绷带和色彩斑斓的脸,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他的眼前像挡了一块布满水汽的毛玻璃,雾蒙蒙的只有颜色和轮廓。

    亮堂的配镜中心,众多晃动的模糊色块中,闻鸣离他最近,轮廓也最为清晰。

    “这个太重了,有更轻一点的吗?”

    “颜色不好看,他之前的就是这个颜色。”

    “这个试试。”

    鼻梁又一次架上空镜框,陆弦歌看不清,却敏锐感受到闻鸣愣了一下,然后听见他笑着说:“这还显得你挺聪明。”

    陆弦歌眨了一下眼睛。

    镜框被取下,闻鸣说:“就这副了。”

    眼镜终于配好,因为闻鸣,速度出奇快,陆弦歌的眼前再次恢复清晰明亮,甚至比之前更清晰,视力更好。闻鸣没有给镜子让他照,但陆弦歌能明显感觉到这副眼镜比自己碎掉的那副好很多,鼻梁上的重量轻如鸿毛。

    他不敢问价格,低头说:“谢谢。”

    “不用谢。”闻鸣乐此不疲地陪他玩这个“谢与不用谢”的游戏。

    两人乘电梯回病房,刚走进电梯里,旁边的电梯打开了门,人群鱼贯而出,其中包括盛宣予,他从正在合上的电梯门前走过,走向配镜中心对面的儿科病区。

    盛宣予最近的心情极其不美妙,先是癞皮狗那群人几次三番埋伏他,还诡异地摸到了他家楼下,虽然赢面一直在他,但他还是被这群苍蝇搞得烦不胜烦。接着是他好不容易回那栋房子一趟,却发现自己房间的东西有人动过,除了他那同父异母,肥头大耳的蠢猪弟弟外不做他想。

    听家里保姆说,猪弟弟把自己吃成急性肠胃炎住院了,他作为哥哥,自然要来医院探望了。

    猪妈从不亏待自己儿子,什么都要最好的,盛宣予在护士站一问,就问出了蠢猪的房间。

    “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这个!肉!我要吃肉!”盛君浩在床上撒泼打滚,满脸的肥肉把他的五官挤在了一起,十岁出头的男孩儿,吨位喜人,翻起来病床都在嘎吱作响,“你不爱我了!妈,你不爱我了!”

    床边的美妇人端着一碗清粥不厌其烦地耐心哄道:“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浩浩乖,等你病好了妈妈就带你去吃肉好不好?你先把这碗粥喝了好不好?”

    “我不喝!不喝!”

    “浩浩……”

    十来岁的浑小子和溺爱的母亲拉锯,听得门外的俩保镖直摇头,心说要是自己遇上这么个倒霉儿子,还是把他塞回他妈肚子里来得快。

    盛宣予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保镖放松的弦立马一紧,绷起背后叫大少爷。

    盛宣予仿若未闻,径直去推门,保镖没来得及想这个煞神为什么会来,硬着头皮阻拦他:“大、大少爷,夫人在里面。”

    整个盛家上下,包括盛宣予他爸盛鸿在内,没人不怕盛宣予,其中最怕的人,当属盛鸿现任老婆,盛宣予他后妈艾素玫。她带着刚一岁的盛君浩进盛家门的时候盛宣予才六岁,屁大点儿的孩子,任何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害怕,艾素玫也不怕,直到盛君浩七岁生日那天,盛宣予片下盛君浩一块肉,从此她对盛宣予产生了应激性的恐惧,只要盛宣予靠近她儿子,她就会惊恐大叫。安排在盛君浩身边的保镖不仅是保护他安全,也是为了防盛宣予。

    盛宣予终于分给俩保镖一个眼神,扬起一个格外明媚艳丽的笑容:“我看看我生病的可怜弟弟都不行吗?”

    他笑得越灿烂,保镖心里越发毛,抬起的胳膊上像压了个千斤重鼎:“大少爷,我们也是听命令做事,您……您不要为难我们……”

    “嗯?”盛宣予像是没听清一样,和气而轻柔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保镖冷汗直流,在对峙中败下阵,在盛宣予第二次推门的时候没有了阻拦的勇气。

    他一进去,艾素玫的尖叫声就响起来:“你怎么进来的!保镖!保镖呢!”

    “嘘,夫人,这是医院,禁止喧哗。让其他的太太小姐听见了,还以为盛家当家夫人是个没文化没教养的泼妇呢。”盛宣予柔声细语,一句话便让艾素玫变了脸色,紧紧抱着自己儿子,像护崽的母鸡,眼神警惕又凶恶地盯着盛宣予:“你这个疯子,你来干什么!”

    她努力想把自己儿子藏在怀里,奈何盛君浩吨位太大,她瘦小的身体根本挡不住,还把盛君浩勒疼了,浑小孩儿不耐地在他妈怀里挣动:“妈,你松开点,勒疼我了!”

    他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六岁生日那天的疼痛和恐惧早在父母无限制的溺爱中被慢慢淡忘了,他怕盛宣予,但没有那么怕,还觉得他妈反应过度。

    “我当然是来看望我生病的可怜弟弟的。”盛宣予没理会母子俩的小动作,悠闲自得在病房里踱步,打量这极尽奢侈的病房,完全不像在别人的地盘上。看完一圈,他最后把目光落回床上的盛君浩脸上,和善的笑容像毒蛇进攻前的伪装,艳丽下是令人胆寒的冰冷:“顺便问问我胆大包天的弟弟,进我房间拿了什么?”

    保镖在外守着,内心极为忐忑不安,一边自我安慰大少爷已经治疗过了,近几年精神状态挺稳定的,应该不会伤害小少爷和夫人,一边又害怕他突然发疯,还有事后夫人的训斥和责罚,煎熬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冷汗直流。

    直到艾素玫和盛君浩同时一声惨叫,他们站不住了,立马冲了进去:“夫人!小少爷!”

    “我拿了!我拿了!!!”被按着后脖颈扑在床上的盛君浩不停扑腾,扯着嗓子大嚎,像即将被宰的猪崽,眼泪鼻涕糊在一起。高悬的水果刀擦着他粗肥的手指钉进床铺里,艾素玫跌坐在地,满脸苍白的惊恐,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盛宣予悠然,把水果刀拔出来,责备盛君浩的不懂事:“哎,动什么,我只要一根,扎歪了多削一根怎么办?”

    盛君浩哇哇大哭,一边说我拿了一边嚎妈,艾素玫被他叫得心揪成一团,对盛宣予的越发仇恨:“拿你东西又怎么了!他还是个孩子!你有本事冲我来啊!”

    保镖算听明白了,骄纵的浑小子又闯祸了。

    盛宣予不常在家,但他的房间还保留着,除了被特许进去打扫的孙姨,任何人不准进入,这是整个盛家上下都知道的铁则。

    偏偏盛君浩好奇心重,趁孙姨打扫的间隙没锁房门,就偷偷溜了进去,还手贱拿了他东西。

    保镖冷汗涔涔,不敢轻举妄动:“大少爷,你冷静,冷静。”

    盛宣予勾着嘴角,但笑意很淡,眼底一片残酷的冰冷,把玩着水果刀:“东西呢?”

    盛君浩涕泗横流,哭得倒不上气,抖着手指指他妈的包。

    艾素玫赶紧爬起来翻包,急得一时没找到,直接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手机、钱包、口红撒一地,老旧的游戏机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还给你!”艾素玫像丢什么脏东西一样扔给盛宣予。

    那只是个掌上游戏机,款式老旧,灰扑扑,像是很多年以前的东西了,按键的漆都掉得斑驳,与珍贵二字搭不上一点边。

    “好弟弟,哥哥今天教你的记住了,不是自己的东西,别、伸、手。”盛宣予用刀面在盛君浩的手背上拍了拍,锋利的水果刀在他指尖转了一圈,随手一抛,便扎在床头柜子上丰盛的果盘里,他拿起游戏机离开,将房间里的鬼哭狼嚎和怨恨咒骂抛在身后。

    拿回游戏机,盛宣予的心情却没有变好,他看着手里老旧的东西,眼里一片索然无味的冷漠。

    这不是值钱东西,也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盛宣予也不把它看得多重要,一定要拿回来,只是因为这是他的东西,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沾染。

    但盛宣予做了个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把才拿回来的游戏机扔进了垃圾桶。

    被猪猡污染了,他不要了。

    而且现在他有了更好玩儿的玩具。

    盛宣予索然冷漠的脸上又重新浮起玩世不恭的兴味,他忽然想念起笨蛋兔子。

    想玩儿他的屄。

    想看他说“你是好人”的蠢样。

    盛宣予拿出手机发消息,这时候他才想起,他有笨蛋兔子的好友,但没有他的电话号码。消息总还是没有直接打电话来得快和及时。于是他又加了一句:电话号码发我。

    陆弦歌没有回,盛宣予以为那个死书呆在学习,作为“好人”的他决定宽限他几个小时。

    好人盛宣予心情变好,揣回手机,乘电梯下楼,离开了医院。

    五楼的病房里,陆弦歌站在窗边,收回远眺的视线,对闻鸣说:“谢谢,看得很清楚。”

    新眼镜让他眼前的世界极其明亮,细致入微,远处大楼闪烁的标语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超轻的镜框边很细,带了几分冰冷的金属质感,银灰的颜色将这份冷感放大到极致,让陆弦歌直来直去的眼神都显得不那么愣了,反而产生两分被逼视的错觉。

    当然前提条件是忽略他此刻的凄惨形容。

    真神奇。

    闻鸣觉得有趣。

    “能看清就好。”他语气柔和,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待会儿有人给你送个人物品来,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他实在细致周到,把想到的没想到的都想到了。

    陆弦歌道:“嗯,谢谢。”

    “不用谢。”闻鸣又笑了笑,“那我走了,等你回学校,我保证丁杨不会再来欺负你。”

    陆弦歌垂下眼睛,看着手背上的烫伤,敛去了眼里的神色。

    ……不够。

    远远不够。

    拿捏陆弦歌太容易了,丁杨什么都没做,只是让人带了一句话,陆弦歌就不得不乖乖地在上课的时候找借口离开教室去楼顶天台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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