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8)
仿佛害怕失去最心爱的东西,他不想让她有毫发损伤,尽管此刻的一切只是一种试探,不会真的伤了她的性命。
于是掌风一发,持刀的女子应声倒地,用极其诧异的表情盯著他,甚至忘了叫骂。
胧月夜的声音从榻上传来,帷帐重重间,有轻风微拂,细看,却是美人摇起的孔雀羽扇,拂起午后微凉的风。而这位一朝天子,此刻衣衫敞开,热汗涔涔,不用猜测,就知道是欢愉过后的逍遥模样。
“王爷您笑得这样大声,就表示您现在很害怕。”
两人掌心相触的一瞬,似有蓝电一闪。她愣了愣,他也怔了怔,但双手最终还是牵在了一起。
“皇弟,你是朕唯一贴心的人,这件事若传出去,对紫姬不好,对朕,更不好。所以,朕只敢把这事交给你去办。”
一句话劈得明若溪哑口无言。
是呀,他并非什么纯净男子,当年引导他初夜的,就是胧月夜赠给他的嫔妃。煜国民风开放,一女可以事二夫,兄弟间也可以享用同一个女人——也许,这并不关民风,当身下的伴侣只是一个泄欲的工具时,跟谁不可以?
“别哭啦,”他忽生同情,蹲下打量那他“为什么哭呀?”
“若再刺得深一点,她或许会还手。”女子不服。
“臣无能,事情至今没有进展。”明若溪回答。
“咱们王爷欠的风流债太多,幸亏刚才那位家住得近,也幸亏只来了一个,若所有有关系的女子统统同时出现,王爷的马车伯是要围著煜国跑十圈都不止!”月儿深知明若溪一向为人随和,肆无忌惮地打趣。
明若溪微微一皱眉,本来只在举手之间就可以将此女制住,但他却犹豫了
“那么皇上就赶快将她送还大哥身边吧。”提议脱口而出。
“溪儿,看见你父皇了吗?他答应过要来看我新编的歌舞的,他一定会来的。”她说。
答案的好坏本不该是他担心的——如果好,皇帝哥哥身边又多了一名新宠;如果坏,只是大煜国内少了一名女子罢了。可他就是忐忑不安,仿佛自己成了暮紫芍,在等待煜皇的裁决。
“陛下说的是什么事?”他的皇帝哥哥常常别出心裁,玩出令人头痛的花样。而忠心的他,就算万般不情愿,也只能缚住手脚,跟随天子的指示。
现在,同样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要出手相肋,不让碎裂的声音再次撞击他的心。
呜呜呜
“得雇辆车子把这女孩子送回家去才好,看样子她不像风尘中人,”暮紫芍转身走进屋里“王爷放心,这儿的姊姊们会照顾我的,我就待在这儿等你。”
“唉哟,是王爷您呀——”一声喜洋洋的招呼,已有鸨母站在台阶前恭迎,那夸张的尾音还未拖够,忽然看见明若溪身后的女子,打了个愣“这是谁家的姑娘?”
“王爷,若不嫌弃,我愿试著替你缝补。”她轻轻抚著那道裂口“毕竟,这是为了我才划破的。”
“谁说她将来会在宫中立足?”胧月夜嘴角微微一扬。
一时间,仿佛有千万只蝶朝他俩扑过来,一方空间内,脂粉飞扬,金钗银饰晃著缭乱的光,彩绣密布的罗裙旋转如风,又如瀑。
乍看这女子,大剌剌跌跌撞撞的模样,似被怒火激伤的妒妇;然细细观察,却可以发现那挥刀的姿势实是训练有素,其中内力深不可测。
“臣不敢!”他立刻跪下,震惊让他激动,这个荒唐的建议,对她,对自己,对眼前最敬爱的哥哥,都是一种恐怖的亵渎,连想都不敢想。
“明若溪,你这个千刀万剐的薄情郎——”
发出的掌风立即收回,明若溪知道,他此刻不能出手相助,他应该跟那幕后的主使者站在同一阵线上,等待事情的结果。
上了车,拐过街角,四下无人。
“你会做这活计?”看那一双雪白至几乎透明的手,让人实在不忍它遭受针线的折磨。
不,这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她所要袭击的对象也并非她所喊的——“薄情郎”明若溪,而是他身边的绝代佳人。
“可是”胧月夜的指端在床榻间轻轻敲击“探子打听回来的消息未必准确,或许,这一切只是毫无根据的迷信。朕堂堂一国之君,岂能被怪力乱神之说混淆视听?既为天子,定有天神护体,百毒不侵,若是连区区一个弱女子都害怕,你大哥不就可以乘机散布流言,说朕这九五之尊是假冒的。”
“大概是吧。”明若溪只得承认,虽然他从没见过这张脸。
“皇弟,朕的这一切幸福,现在得靠你呀!”终于说到关键“答应朕,好吗?”
终于,明若溪明白了她执意要到城里逛逛的缘由,这是她生命中最后一次没有羁绊的狂欢,往后就得乖乖待在宫墙里,耗尽这辈子剩余的时光,仿佛沉到幽潭的深处,一直往下沉,没有尽头。
女子攥住拳,狠狠咬牙。
“嫂嫂教训得是。”明若溪莞尔,在她耳边答应。
“吵著要你带我到这儿来,就是想亲眼看看这种场面,”她回眸,银色的月亮映得她的眸子一片深蓝,忧郁的颜色“看见了,心也放开了,将来在宫里就不怕了。”
“哦?何以见得?”
一声应允,美娘们顿时拍手称好。只见马上有人拿出一条漆黑的绒布,笑嘻嘻一缠,将明若溪的眼眸缠上。
“小四哥哥真忠心,王爷您可调教了个好帮手!”鸨母又绽笑脸“不过我说小芍姑娘,这可不是女孩子该来的地方,你就放你主子一天逍遥吧,暂且回去,等酒宴散了,我们自会雇车送王爷回府。”
当父皇另觅新欢,不再踏入此地时,母妃也崩溃了。
他忆起从前的一块贴身美玉,无意中摔碎了,玉碎的那一刻,他痛惜不已。
“刚才的什么事?”明若溪回眸浅笑“我出手救下她的事?别忘了,我本就是皇上派来保护紫姬娘娘的,若她出了什么岔子,才是罪不可赦呢!至于你的任务失败,那是你的事。”
“王爷猜出来了吗?”众美娘齐声问。
她不会成为他的,永远。
母妃曾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也是宫中最有才华的女人。可惜,受惯了宠爱的妃子最最承受不了失宠的打击,有才华的女人通常都是郁郁寡欢、顾影自怜。
“王爷,月儿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稳,只牵挂著您——”
“你没有进展,朕这边倒是有答案了。”胧月夜悠悠道。
“是陛下派你来的?”他终于开口。
她也说“你”不再叫他“王爷”
“王爷”暮紫芍忽然说“你的袍子划破了。”
“好好好,进来进来!叫这儿的姊姊们抓果子给你吃!”鸨母也不坚持,拉过她的手,猛一打量“哟,王爷,不是我奉承,您这婢女可真算得上是国色天香的人才呀!看小四哥哥那模样,竟有如此水灵的妹妹,啧啧啧!”
“朕已经打算好了,若她果真无害,朕要把她安排在宫外,寻一处世外桃源的美景,盖一座清雅小楼,朕要时常去那儿,抛开朝堂上的是是非非,也不管宫里的吵吵闹闹,只跟她一个人,吹吹萧,品品画,多好”嘿,诗情画意的一幅图卷,若不知个中缘由,还真会被打动。
那就是他!是小时候的他,孤独可怜,无助地坐在清冷的黄昏里。
“好耶!”众美娘欢呼“王爷您真大方!”
温和的声音如同慈父,徐徐传入耳里,让人觉得稍微摇一下头便是残忍。
胧月夜总是这样,即使叫他杀人全家,也能用最婉转的语气下达最冷血的命令。那刀刃下的一壁鲜血跟此刻的温情脉脉相映,触目惊心。
&nbbsp;然后,勾住明若溪的脖子,将那美酒嘴对嘴喂入对方喉中。
"xunlovexunlovexunlove">xunlovexunlovexunlove
“呀!莫非那个小姑娘是夫人派来盯著您的?不对啊,王爷什么时候娶王妃了,咱们怎么不知道?”
“唉,皇弟,原来你大哥还是在怨朕,所以送来这样的女子——伤夫落泪,红颜祸水,他是想咒朕早日驾崩呀!”
那时候,母妃刚刚去世,本有温暖堡垒护卫的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关爱。
他没有推辞,或许有什么让他不愿意推辞,虽然他明白自己本该拒绝。
“她是王爷的旧相识?”暮紫芍问。
“臣觉得,做为女子,她无可挑剔。”
“游戏?”明若溪一呆,随即想起,他每回到这儿散心,总喜欢跟美娘们玩一个刺激的游戏,但此刻她在角落里看着,他不希望自己呈现出让她瞧不起的浪子形象。
“她胆子小,我去瞧瞧。”明若溪推开美人们的环绕,暗吸一口气,止住喘息,步入游廊。
这大概是他替这最亲爱的哥哥办的最后一件事了。事后,这一朝天子有足够的理由杀了他。
“不,哥哥说我一定要照顾好王爷,如果偷懒,他就扣掉我的嫁妆!”暮紫芍一本正经地挺直腰,把不知变通的小婢女模仿得唯妙唯肖。
“不过王爷每次都把赌注分给她们,对吗?”暮紫芍笑着回答“所以,她们才会乐此不疲。”
暮紫芍一边嗑著瓜子,一边与美娘们聊著天,伤口早已缠好,见明若溪回转,盈盈一笑。
“咱们该回去了。”明若溪不舍地说。
“敢拿我取笑,大胆!”明若溪解开袍子,懒懒一倒,半躺到卧榻上。这一夜的折腾,竟让他有一丝疲倦。从前就算玩乐通宵也神采奕奕的他,几时变得如此心力交瘁了?
对呵,从前阳奉阴违地做了那么多事,胧月夜心知肚明,此刻终于找到藉口可以铲除这不听话的叛徒了——玷污皇嫂,多大的罪名!千刀万剐也是活该!
他堂堂一国王爷,每日坏十件袍子也不足为惜,只是这件穿著最舒适自在,所以心有惋惜。
他没有猜错。眼前的臣弟一躬身,答道:“遵命。”
他无言。猛一思索,才发现刚刚他忘了称她为“娘娘”也不叫“嫂嫂”只说“你”夜的掩映中,两人终于有了一次不再生疏的交谈。
“穿了好几年了,做这袍子的师傅最称我心,可惜上个月辞世了。”
“呵,王爷的旧相识恐怕太多了!”她笑他不确定的语气“快去安慰人家一下吧,这女孩子想必也没什么坏心眼,不过是想出出气而已。王爷即使让她骂两句,打两下,也要暂且忍一忍。”
走在前头的他,步履如飞,不敢看跟在身后的她。而可以注视他背影的暮紫芍却默默低著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之间绷著紧张的一条线,直到落坐后,手松开,线才断。
“王爷不怕我把刚才的事禀报皇上?”女子无功而返,自然不甘心。
想必是胧月夜秘密训养的贴身侍卫,口气才会如此大胆。
还不如让她看清他放浪形骸的面目,藉此,掐断他那未成形的妄想
“那颗痣,民间俗称伤夫落泪痣,不少寡妇的颊边都有。”
恨他们兄弟狼狈为奸?唾弃他为人的不齿?还是嘲笑他的愚忠?
“王爷,您来了,想死碧奴了——”
明若溪拨开树丛,看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子,坐在荒凉的台阶上抹著眼泪。这儿还有人?
“怎么会呢?我听说宫里也时常玩这种游戏,不同的是,蒙著面的那个人,是皇上,而围著他的女子,则把酒泼到自己的身上”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们跟这儿的女子,是一样的。”
然而,那是暮紫芍,是他心仪的女子,他无法麻木,也无法忍住对这一提议的恶心感。
他暗骂了一声。
头抬起的一瞬,他看到那张小脸上布满伤痕跟泪痕,顿时,他明白了。
“陛下您不是说,缺一个皇后的人选吗?”
他只觉得全身飘飘荡荡,后来胧月夜还吩咐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明若溪扬起笑脸,左拥右抱,哪个姑娘也不得罪。他看不清暮紫芍的表情,她站在灯影底下,老老实实的,真的活似一个不起眼、不多话的奴婢。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就是人跟人相互比较的好处,堕落的时候可以一起堕落,谁也不必害怕。
“貌美,性子不急躁,能识大体,不似一般庸脂俗粉。”
“小姑娘,我教你个方法,若皇上问你怎么没试探出个结果,你就具实禀报,说是我阻拦了。别咬牙切齿的,会让你变丑!”
当然,那滴蓝色的泪像是烙在了他的心里,思绪漫游的一瞬总能想起。
“皇弟,你可注意到,她颊边有一颗蓝色的痣?”
“我的样子像是害怕吗?”明若溪故作轻松地四顾大笑。
于亲情,于恩情,于君臣之情,他都不可能说“不”
“小四病了,没能跟来,硬要派他妹妹小芍供我使唤,唉!”明若溪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若溪记得最后几天,已经神智失常的母妃穿上最炫丽的衣裙,戴上最昂贵的首饰,站在台阶前翘首盼望。
“呜母妃不见了,她不要我了”男孩哽咽的声音那么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
“这”一语击中,女子不敢出声。
出了寝宫,明若溪在恍惚间朝一处荒废的院落走去。
胧月夜叹了一口气,良久才答——
原来,她故意到这最下贱的地方,看最最香艳刺骨的景色,然后,可以把自尊心全数抛开,做宫中最妖娆的女子。
明若溪差点想轻笑出声。原来皇帝哥哥找来诸多藉口,还是舍不得放了暮紫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知这经典名言出自谁之口?改天,要好好查查书。
明若溪感激地看了暮紫芍一眼。呵,紫芍,这名字没取错,那雍容华贵、处处为人著想的姿态,确似花中之王。
五彩缤纷的裙围著坐于椅子中的男人转了又转,边转边唱著欢快的歌谣,不让他分辨出脚步声,最后,众美娘终于站定,其间一人悄悄驱步,立在蒙眼的明若溪面前。
“明若溪,你这个负心人,薄情郎,猪狗不如”倒在地上的女子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刀已飞出数丈之外,只能继续用嘴巴来攻击。
“看看她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那么危险。”
看看她是否真的危险?
“我的婢女呢?!”明若溪一惊,弹眺起来。
这儿没有人,杂草布满小径,墙头残砖上长出一丛丛轻盈的蒲公英,风一吹,绿野中满是白色的绒毛。
“嗯”明若溪微微笑,徐徐吞下佳酿,指尖一抚被润湿的唇,再轻轻一嗅唇上沾染的胭脂,笃定道“你是月儿姊姊!”
然而,他觉得自己等不到答案了,刀划向暮紫芍的刹那,一阵心悸震动了他。
然而笑意生生忍住,吞进肚里,他引著她穿过红灯映照的院子,在喧嚣的人声中走向名满煜都的花楼。
人若被y邪控制,再尊贵的人物也会变得像禽兽,胧月夜此刻的表情就叫人不敢相认。
“王爷这样的人才,不欠风流债反倒会让人觉得奇怪。”暮紫芍与其他人同时点头。
明若溪淡淡答“你也看见了,她的确不会武功。”
青楼女子别的不会,察言观色的功夫天下一流。她们好不容易盼来机会,可以在那个“游戏”中大捞一把银子,哪肯就此放过?况且,明若溪今天对她们的生疏,也叫人生气——不管那原因是什么,哼哼,先泄泄心头之愤也好!
“可是,当年的柳才人是皇上您不再要的,可紫姬娘娘她”鼓起勇气,他表明心志“她若被臣沾染,将来还怎么在宫中立足?”
“朕有这样说过吗?”呵呵的笑声回荡于寝宫之间,狰狞万分,仿佛在嘲弄明若溪的无知“皇弟呵皇弟,朕只是说,缺一个像皇后那样贴心的美人。宫里被册封的嫔妃还少吗?朕不要一个矩矩规规的娘娘,朕要的,是一个可以勾起朕激情的女子,那水一般的身体,那火一般的眼眸,那谜一般危险的气质皇弟,不瞒你说,朕现在每晚想着她,想到不能入眠。”
什么?明若溪的心里打了个踉跄。
“若真的伤她太重,你想皇上会饶过你吗?”
可是,若真有这么一天,善妒的胧月夜真会善待那名白布有染的女子吗?恐怕想像美好,到了现实,她的下场会惨不忍睹。
“王爷,来嘛!”另一人立即撒娇“月儿今儿正好画上了新制的胭脂,王爷您可一定要试试!”
不知从哪儿钻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目光凶狠,手持厉刀,向两人站立处袭来。
刚才香发松散,匆匆从侧门出去的,是肖贵妃吧?也许看错了——胧月夜的嫔妃太多,一百个聪明人的脑袋恐怕也记不下来。但就算如此,左拥右抱的他,仍乐中于寻觅新欢,可见天底下最好色的男人是皇帝。
“王爷,这么快?”
“就是因为有闹才好玩呀!”月儿嘟嘴“王爷,您是见我们有备而来,怕输了丢面子吧?又或者”瞧瞧暮紫芍的影“怕有人不高兴?”
“今儿倦了,”明若溪推辞“咱们弹弹琴,唱唱曲就好,玩游戏太辛苦,闹得慌”
不论怎么想,他在她的心目中肯定不会再是一个正人君子了,甚至算不得一个“人”了。
“陛下预备怎样做呢?”洗耳恭听。
乍听这话,满脑子一片胡涂,待到耳边余音散尽,明若溪才猛然领会。
“手艺若不好,王爷别笑我。”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笃定,他的口吻是那样的清淡,似乎他知道,明若溪一定会答应。
“她家就在附近。”
父皇最终没有来。母妃于一个清晨将自己缢死在悬梁上,仍是盛装打扮。
“朕连夜派人潜回你大哥的领地,据说,这名女子在那儿很出名——人人称她为彗星美人。”
玲珑身段再次将明若溪围住,免费香吻奉送不停。透过这层层叠叠的胭脂云朵,他往角落里一瞥,暮紫芍竟没有了踪影。
母妃死后,他的处境可想而知。妒忌母妃的娘娘们,幸灾乐祸地嘲笑他;调皮成性的兄弟们,肆无忌惮地打骂他;就连宫女和太监们,也因为少了赏钱而常常忘了送饭给他。
“怎么?嬷嬷你想打她的王意?省了吧,小四要知道他妹妹有闪失,会找我拚命!”明若溪嘴角扬笑,私底下却把手一抽,将暮紫芍牵了过来,暗自握紧,大步朝厅堂走去。
“皇弟,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可她有个致命的缺陷。”
一时间,答案拼出完整的图案,明若溪刹那无语。
“怎么?这件袍子是王爷的心爱之物?”暮紫芍从那细微的神色推出结论。
“王爷放心,她在廊上站著呢!”有人吃吃笑“小姑娘没见过香辣的场面,像是被吓著了,躲得远远的”
“好好好,几位姊姊,怕了你们了!”再说下去,心事真要被她们说穿!明若溪急急打断“规矩照旧,开始吧!”
声音,也没有。偶尔一只云雀在不知哪儿的树上鸣叫两声,更显宁静。
“王爷,您可要留神喽——”
勾勾手,奴婢便递过一只酒杯,她将甘醇饮入唇舌间,却不吞下。
“哇——”众美娘齐声惊呼。月儿笑道:“不得了,不得了,今天特地抹了新制的胭脂,王爷您还是能分辨出谁是谁?您的鼻子真不是常人能比的!”
“是啊,该回去了,”她的语气里有同样的留恋“以后,恐怕没什么机会出来了。”
明若溪一惊,眼眸垂下,掩盖悬著的心。
绒布条拉开,明若溪重见光明,他洒脱地一挥手“胭脂香,酒也香,月儿姊姊的唇更香!想必各位今儿一定赌我猜错,对不对?但看在这良辰美景的份上,那下注的银子我不要了,姊姊们留著买花吧!”
呵,原来,这就是她的缺陷。昨日,当她告诉他,她身边的两个奴婢一聋一盲时,也曾幽幽的说“我的残疾其实不亚于她们”现在他完全领悟了那话中的含意。
一瞬间,电光石火,他什么都明白了。
“她们喜欢打赌,赌我分辨不出她们,可惜每次都输。”明若溪静静走到她身后说。
只一日的相处,就让他探出暮紫芍的底,纵然能看透人心的神仙也会觉得为难。不过,或许是他故意让自己变得愚钝,一日未查出来,他还可以藉此名义跟她相处两日、三日心中有种微茫的期盼,盼著这种相处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嘿嘿两声欢笑,雪青色的袍翩然飘动,夜色中一只大鹏飞起,抛下呆愣著的女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刚才的地方。
“彗星美人?”这炫丽的称号倒适合她的惊人美貌,只是“为什么?”
再看那刀刃所指的方向,表面上朝著明若溪,暗地里却挥向暮紫芍,
明若溪正想劝她一些什么,忽然听见一阵犀利的叫喊,叫喊中,有他的名宇。
于是众美娘叽叽喳喳。
但线断了,心也顿时空了。
呵,头一次有人敢把嫔妃比作妓女,那么皇帝岂不成了嫖客?
暮紫芍对著月亮站著,仰望星空,闻著庭院里的晚香。
她一直愣著,手足无措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发生,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刀锋还是不可避免地划著了她的肌肤,在手臂的位置,血渗出衣袖,虽然只一丝,也让他心痛不已。
不过是一场游戏,她看得惯便好,看不惯也罢了。她是他的嫂嫂,未来的皇妃,一个居住在大煜宫深处、一年难见几次面的人,在她脑子里留著一个谦谦君子的大好印象又有何用?
这儿是他从前居住的地方,很久没来,也不愿意来,因为这一草一木会勾起他伤痛的回忆。
他没有再说什么,拖上那个行刺的女子往外走。
人家都把刀子架在她脖子上了,她还这样单纯地为之开脱——这让他的心又有了一丝温柔的牵动。
“对呀,对呀,”又有一人拍手“这回保证您认不出!”
几位美娘自然也瞧见了这个罕见的可人儿,不过并没有像鸨母那样多嘴地问东问西——只要客人付账,她们就陪笑,哪怕客人身边跟著一只老虎也不关她们的事。
明若溪一怔,看看那袖子,一道裂开的口子狰狞触目,想必是刚才碰撞间遭的殃。
“因为,她出生之时彗星正好划过当地夜空,她又生得出奇的美丽,所以得此称号。皇弟,你可知道,彗星,民间俗称扫把星,是晦气的象征。这名女子出生后不久,她的父母双双意外身亡。”
不,这不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她是否有伤夫的命,得找个人亲身“尝试”
空了的心被这妖艳瀑布猛一冲激,暂时忘却了失落的缘由,或者,故意不去细想。
但他顾不得担心自己,他只想到一个问题:她听到此事,会怎么样?
夜幕的大钟这时敲响了,从大煜宫的方向传来,仿佛地府催魂的声音,当当当,惊起晚归的一群飞鸟。
“原来王爷已经识破了属下,”先前满睑可怜相的女子,此时眼中闪过厉厉的光“为何刚才不愿意助属下一臂之力?”
“没事。”她的声音中没有惊慌,也许是被吓呆了,也许是天性沉著镇定。
她天真无知的大胆提议让他直想发笑。
听话的明若溪怎么可能拒绝呢?他是他的天子,他的恩人,他最亲近的哥哥。
美娘们皆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才的险象环生,这会儿才一齐还魂,于是龟奴们备车,鸨母张开讨好的笑脸、提药箱、赔不是,众位“姊姊”则团团把暮紫芍围住,嘘寒问暖,整座窑子又忙碌起来。
是谁在哭泣?
“王爷,今儿还玩那个游戏吗?”有人问。
“有什么不敢的?朕特准你这么做。再说了,朕的女人你又不是没碰过”胧月夜笑容阴森“还记得你告别童子之身的那夜吗?”
“皇上只是要你试探她一下,并非叫你伤她性命,但你刚才出手似乎重了一点。”他打开帘子“我就送到这儿,你自个儿回宫吧。”
“你没事吧?”明若溪轻牵暮紫芍的手,缓缓拍著她的背,柔声道。
“这个游戏没把你吓著吧?”
“皇弟,你先说说,你对此名女子印象如何?”胧月夜不紧不慢,先留个悬念戏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