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欢(微)(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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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第一次见到沈哲彦。高挑纤细的青年穿着亚麻衬衫,袖子挽起露出青筋分明的结实小臂,正含笑俯身闻花圃里盛放的玫瑰,听见有脚步声才直起身子,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看得他局促不安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三婶,小孩子拌嘴而已,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吧?”沈哲彦把沈乐安拉到自己身后,任由沈乐安紧紧攥住自己衣角,声音越发温和优雅,个中意思却分明。若是个有脑子的就该就坡下驴见好就收。但沈三夫人忖度着沈乐安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料想沈哲彦也不会站在“野弟弟”一边,故而非但没有收敛,气势反而越发嚣张,冷笑道
沈哲彦按住他抚摸银戒的纤细手指,声音低沉:“这些年我一直戴着。”
沈哲彦长身玉立,笑容清浅,黝黑深邃的眸子盯牢沈三夫人趾高气昂的艳丽面容,明明是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周身气势却无端令沈三夫人打了个寒颤。
沈乐安牢记母亲的嘱托,不能惹是生非给母亲添麻烦,故而无论对方怎么挑衅,沈乐安都只当听不见,想着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自己忍过去也就算了。
沈乐安并不喜欢燕窝粥的口感。但那是沈哲彦的一片心意,他不敢拒绝,只能努力一口口往嘴里送。
见大家都站在自己这边,沈三夫人气焰越发嚣张,染着红豆蔻的指甲几乎要戳到沈乐安眼睛里。沈乐安想躲,突然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来,狠狠捏住了沈三夫人的手。
罗曼蒂克只能骗骗外人,却骗不了富贵圈中人。沈乐安冒出来得太过突然,谁家没听过见过几件类似的风月故事,故而只当他要么是身份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要么是跟着沈夫人进门的拖油瓶。无论哪一种,大家都觉得沈哲彦都决计不会喜欢这个半路出家的弟弟。
女管家不敢怠慢,亲自带着沈乐安去盥洗。沈乐安听她唠唠叨叨讲过世的夫人多么好,大少爷多么斯文和气,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安定和紧张混合的不安感觉。
第一次正式家宴就有人给沈乐安来了个下马威。
沈乐安依旧怯生生站在原地,连头都不敢抬。沈哲彦看出他害怕,想了想招呼来服侍多年的女管家,如此如此叮嘱一番。
沈父兴致勃勃拉住他的手大步走过去,把他的小手放在沈哲彦骨节分明的手掌中,强行合拢令他们十指紧握,方才满意大笑:“阿彦,以后他就是你弟弟了。小乐,这是你哥哥,沈哲彦,叫哥哥。”
纷乱的思绪令沈哲彦面色更冷了几分。于是沈乐安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大哥冷着脸沉默盯着他的样子。
是沈家三房的小儿子。自幼娇生惯养眼高于顶,连父母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来路不明的沈乐安。趁沈父带着沈哲彦和人寒暄的功夫,沈小少爷就带着几个玩得好的小兄弟拦住了沈乐安。
手指交缠间变为十指相扣。沈乐安借力翻身伏在大哥胸膛上,听他骤然失序的心跳,声音几不可闻:“你骗我。”
他从小帮母亲干活,手上力度哪里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能比的。沈小少爷跌坐在地,十来岁的孩子居然登时哇哇大哭,立刻招引来全场目光。
“我没骗你。”感觉到胸膛上有湿热的痕迹,沈哲彦知道弟弟一定是哭了。他的弟弟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眼波流转间情意绵绵,哭起来眼圈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让人只是想想都觉得心像被狠狠掐了一把似的酸楚地疼。
可他越忍,对方气焰就越嚣张,污言秽语竟往他母亲身上招呼。沈乐安哪里还听得下去,气得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狠狠推了对方一把。
毫不遮掩的恶意让沈乐安如坐针毡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眼圈慢慢红了,眼泪倔强含在眼眶里打转,拼命吸鼻子才不让眼泪落下来。
他分明注意到,沈父夸赞沈哲彦时,沈哲彦垂眸盯着眼前碗,唇角有瞬间向下撇,现出冷冽姿态。但也只是片刻,很快便收起了。
沈乐安就坐在沈哲彦对面,故而能看到沈父看不到的角度。
沈乐安白皙幼嫩的皮肤上登时浮现鲜红指印。沈三夫人犹嫌不足,喝骂着要沈乐安跪下给她儿子认错。
“你……”他声音嘶哑粗粝仿佛被砂纸狠狠打磨过,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从哪翻出来的?”
沈父再婚的典礼并不隆重,只是在报上登了一份通知,又和家人吃了顿便饭,就算是为新任沈夫人正名。城中传媒虽有意探寻沈夫人身份,却碍于沈家以财开路,黄家又早早为沈夫人一笔抹去前尘,于是传媒扒来扒去都只能扒出“灰姑娘一朝邂逅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罗曼蒂克故事。
青年让女佣把一盏燕窝粥放到他面前,温和道:“安仔,你太瘦了,只怕小时候没好好调养。以后每天早上让人服侍你喝一碗。”
沈三夫人立刻冲过来心疼地护住儿子,狠狠给了沈乐安一耳光。
他忍不住瑟缩,动作间薄被滑落到腰部,露出白皙肌肤上大片暧昧痕迹,再次触痛了沈哲彦的心。
沈父倒是很乐得见他们兄弟俩感情好,赞许地朝沈哲彦点头,夸他长大了行事越发周到体贴。
沈乐安懵懵懂懂抬起头,正撞进沈哲彦斯文温柔浅笑中,怯生生喊了句“哥哥”。
女管家看着他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只觉得心中发酸,温柔地抚摸他柔软黑发:“小少爷别怕。大少爷人很好,你多跟他相处,对你没坏处。”
男人伸手想替沈乐安拉好被子。沈乐安别扭垂眸,目光正落到沈哲彦中指银戒上,不由得讶异瞪大了眼睛。
“阿彦,小孩子不教不知理。这样的野人不趁现在掰正性情,以后还不知道把你怎么样呢。你心软,三婶替你教。”
沈乐安捂着脸咬紧牙关倔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周围人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大,窃窃私语的声音针似的直往沈乐安心里钻,嗤笑着说他“野种果然没教养”,“野蛮人也配姓沈”,“还不是有个狐媚子的妈”……
沈乐安眨眨眼,突然觉得自己这位斯文体贴的好大哥,也许并不像他看到的那么温柔和气。
不管他愿不愿意,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了。他必须学着和家里每一个人相处。
沈哲彦静静盯着纤细小巧的沈乐安,笑得越发温柔,感情却不达眼底,重重握了握沈乐安稚嫩的小手:“诶,弟弟。”
身为沈家独子,他自小接受严格教导,早就失去随心所欲发脾气的自由。他很知道什么时候摆出什么态度能令沈父欢喜。果然,兄友弟恭的两人令沈父“龙心大悦”,赞许地拍了拍沈哲彦肩膀,让他多照顾弟弟,就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晚饭时沈乐安又见到沈哲彦。
“没骗你。”沈哲彦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抚摸青年绵软的黑发,把人搂得更紧,“我弟弟送给我的。半年后,沈乐安跟着母亲搬进了沈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