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3)

    沈峤扶额:「沈某觉得这已经不是巧合可以形容的了。」

    晏无师慢条斯理拿起倒扣在桌面上的杯子倒了半杯水,却不喝,仅仅只是放着:「人生何处不相逢,天涯离别,海角相遇,本座倒觉得挺有缘分的。」

    沈峤:「晏宗主为何会到这裏来?」

    晏无师:「你为何又到这裏来?」

    沈峤:「我要去齐国都城,邺城。」

    晏无师:「哦,巧得很,我也要去邺城。」

    沈峤啼笑皆非:「我去找人,你总不成也去找人罢?」

    晏无师:「你这话说得甚是奇妙,为何我就不能去找人?」

    沈峤不再理他,默默喝完茶水,吃完点心,付了钱,便又拄着竹杖重新上路。

    晏无师也起身,负着手,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两人的距离始终保持着七八步左右,不更近,也没更远。

    沈峤以不变应万变,入了梁州城,找一间客栈,先订了客房,将轻若无物的行囊放下,再要了一些吃食,坐在二楼慢慢吃。

    此时正午过半,吃完饭的客人大多都走了,二楼空荡荡的,楼下倒是热闹,午市才刚开始,不少人挑着货物往市集赶。

    沈峤要了一樽梅汤,刚喝了半口,晏无师果然从拐角处的楼梯慢慢走上来。

    他朝沈峤微微一笑:「你的表情好像并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沈峤无奈道:「假如晏宗主并不是特意来找我的,我会更高兴一些。」

    晏无师:「我并不是来找你的。」

    他在沈峤旁边坐下,沈峤叫来食肆的伙计,又重新上一壶梅汤,一副碗筷。

    晏无师笑道:「阿峤怎么急于与我划清界限?」

    沈峤不以为意:「我记得你素来爱洁,不愿与人共用一壶的。」

    晏无师不说话了。

    沈峤:「晏宗主若不是来找我,又是所为何来?」

    晏无师:「宇文邕已定下伐齐大计,齐国闻风色变,合欢宗内部也出现分歧。」

    他不用伙计新送上来的汤壶,反是执起沈峤用的那个,往自己碗裏倒了一些,又端起来喝了一口。

    「元秀秀想与浣月宗合作,桑景行不肯,二人闹翻,元秀秀传了消息给我,说桑景行目前就在邺城,想与我一道合作杀他。」

    昔年日月宗分裂,桑景行作为最后一代宗主崔由妄唯一的弟子,却不谋求令魔门重新统一,反倒与元秀秀打得火热,成为合欢宗内地位超然的首席长老,实际上若有人以此小看他,认为他能力有限,就大错特错了。

    此人虽然杀人成狂,尤爱美色,仇家无数,武功却是一等一的强横,在天下十大裏面,他的武功排名尤为缥缈不定,有人说他足以名列前三,有人又说不入前三。

    据说崔由妄临死前的功力悉数被他所吸收,更有甚者,传说桑景行曾大逆不道,弑师夺功,虽无人亲眼看见,可鉴于桑景行的名声,很多人不介意再为他加上这样一条罪名。

    沈峤叹道:「元秀秀能创立合欢宗,桑景行想必出了不少力,如今反目成仇,何至于就到非杀对方不可的地步!」

    晏无师哂笑:「你们玄都山尚且有师兄弟相残的例子,更何况魔门弱肉强食,只会更加赤裸裸不加掩饰,如今桑景行在合欢宗内自成一派,底下弟子阳奉阴违,无形中分薄了元秀秀的权力,她面上不显,心中未必不恨,否则先前你当着她的面杀了桑景行的徒弟霍西京,她为何至今都没找你报復?」

    沈峤:「元秀秀极有可能想趁机借你之手剷除桑景行。」

    晏无师:「就算这样,桑景行死了,对本座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没了桑景行的合欢宗,单凭元秀秀,又如何与浣月宗抗衡,往后齐国被周朝吞併之后,这些人能兴风作浪的力量也有限。」

    沈峤摇摇头,举起汤碗:「那就祝晏宗主心想事成了。」

    晏无师:「多谢。」

    二人汤碗碰了一碰,发出悦耳动听的脆响,沈峤想起两人初识之时,只怕从未想过有如此面对面閒聊的平和时刻,不由微微一笑。

    晏无师看见他嘴角的笑容,却移开眼,夹了一筷子芦笋:「你要找的人呢,找到没有?」

    沈峤:「还没有,我听说他们一路北上,可惜一路都追不上。」

    晏无师:「你要找的是郁蔼他们罢?」

    沈峤也没隐瞒:「是,我如今武功恢復一些,足以自保,不惧郁蔼想做什么,就算一言不合,离开总不成问题,听说他这次带了两位长老和顾师妹,准备入东突厥,我想先找到顾师妹谈一谈。」

    晏无师:「郁蔼既然离开玄都山,此时玄都山反倒群龙无首,你何不先回玄都山,将掌教之位重新拿下,等他回来也无计可施了。」

    沈峤摇摇头:「郁蔼行事缜密,先前下毒之事,他也分毫不露风声,如今会放心离开玄都山前往东突厥,必然已是做了周全之策,不畏惧我回去,他一个人干不了这样的事,从头到尾,除了不明真相,被蒙在鼓裏的大多数人,玄都山内必然还有人暗中支持他,假如我现在回玄都山,十有八九会是自投罗网,反而是他带出来的这些人,才有可能是平日裏不听调遣的。顾师妹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对她我尚有几分把握。」

    晏无师认真听罢,点头含笑:「那本座也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他平日裏就算温声细语,也都是带上几分调侃玩弄,少有这样心平气和兼且正常说话的时候,沈峤也笑道:「多谢。」

    从梁州到邺城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二人在梁州逗留一日,又启程北行,出了梁州,越靠近邺城,流民就越多,沈峤曾来过邺城,可这番景象比之从前,又多了几分萧条,不由驻足遥望,远远看见流民沿着干涸了的河床往京城的方向走,无精打采,双目无神。

    记忆之中,他也曾碰见无数次这样的景象,这与江湖人的世界,仿佛完全割裂开来。

    许多能在江湖上立足,有一席之地的人,其实一般家中都小有余资,有些甚至是大地主出身,又或者家中产业庞大,像六合帮,他们经营水陆两边买卖,生意几乎做遍了天下,那才是真正的家大业大,浣月宗就更不必说了,它与北周朝廷关係深厚,在周朝京城乃至各地都有不少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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