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2/2)

    她心里这样自我安慰，五官六感也只好从善如流，跟着她自欺欺人。

    陶然那边环境十分嘈杂：「有点乱，学校在跟我打太极，我这五分钟已经接了七八个律师的电话了，我说这些富家子弟……」

    「你当时知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又过了一会，我听见笑声，还有……还有重物一下一下跺着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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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重物跺地，是卢国盛砍下冯斌四肢时发出的闷响。

    某个人……或是某一种势力，早在冯斌决定带夏晓楠出走的时候，就已经预计到了这场血案吗？

    夏晓楠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小鹿似的眼睛张皇失措地看向费渡。

    骆闻舟站在狭长的楼道里，连抽了两根烟，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苍茫的天色，正是天阴欲雪，他想起了那天他和费渡在钟鼓楼的小巷子里碰到的神秘巡查员，觉得自己彷佛伸出手，就碰到了平静的水面下汹涌的暗流。

    「然后我就被他从垃圾桶里翻了出来！我吓死了，连气都忘了喘，他就、就衝我伸出手，拿走了我的书包，搜走了我的手机和钱包……我以为我死定了，可……可他居然只是衝我笑了一下，拿着我的手机晃了晃，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我、我这时才看见冯斌……冯斌……」

    「……救命。」夏晓楠沉默了好一会，才喃喃地说，「他刚开始叫救命，没人应，然后他语无伦次地试着和那个凶手说话，问他是谁，还答应把自己身上的钱都给他，那个凶手……一直都没吭声，然后没多久，我听见凌乱的脚步声、一阵乱响……还有惨叫……后来……后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沙托夫」是书中一个被当做「告密者」谋杀的角色，如此微妙地与冯斌的遭遇重合。

    市局的强势介入，像一把锋利的扳手，强行撬开了藏污纳垢的墙角。

    「看什么呢？」骆闻舟伸手在他头上抓了一把，摸了摸他温热的脖颈，又用力紧了紧他的围巾，「快回家。」

    对不起，我害怕。

    「全部带回来，包括宿舍楼值班老师和学校管事的，」骆闻舟冷冷地说，「育奋中学的学生涉嫌虐待和集体性/侵。」

    费渡一探身握住了她的手，掌心那一点温度烙在女孩冰凉的手背上，猛地将她唤回到现实，她一愣之下，崩溃似的将整个人攀附在费渡的手上，像是命悬于此一线：「对不起，我害怕……」

    而当时和冯斌联繫，答应把育奋中学的龌龊事昭告天下的那个人……怎么会如此正好地取名叫「向沙托夫问好」？

    骆闻舟偏头一看，见他窝在副驾上，居然保持着端坐就睡着了，只好把暖风开到最大，一路儘可能平稳地开回家，在进入小区时才抓住费渡的手轻轻摇了摇：「醒醒，要下车了，别吹了冷风。」

    但凡凡胎，一生有千百种遗憾，诸多种种，大抵都可归于这六个字。

    回家路上，话没说两句，费渡就不吭声了。

    「然后那个人向我走过来，他、他知道我躲在哪，我太害怕了，他还哼着歌……」夏晓楠学了几句，「『小兔儿乖乖，把门开开』……」

    为什么这一次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亮相？

    骆闻舟挂断了电话，站在监控室门口，长长地吐出口气，然后他想起了什么，低头翻开了手机里那个新下载的听书软件。

    「不知道，」夏晓楠拚命地摇着头，「我真的不知道……那天去钟鼓楼，突然遇上……遇上那个人，当时我吓懵了，冯斌推我，对我说『快跑』的时候，我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么黑，我甚至以为他只是被人从背后打了……我根本不知道那个人……那个人……」

    夏晓楠脸上血色褪尽。

    不知道那个人拿着刀，不知道冯斌那声充满恐惧的「快跑」是在后背被砍伤的情况下脱口而出的。

    只是被人从身后打了一棍吧？魏文川只是找来了一群小流氓，想动手教训冯斌一顿吧？

    他们是策划者还是推动者？

    夏晓楠好像重新回到那一场午夜噩梦中，双眼失去焦距，在原地不住地倒着气。

    难怪凶手不徐不疾、游刃有余。

    费渡试着放软了声音，缓缓地引导她：「当时情况非常紧急，冯斌一眼看见面前是条死胡同，可是再要退出去也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让你躲进一个垃圾桶里。那天很晚了，一人高的垃圾桶里泛着刺鼻难闻的馊味，你头顶盖着塑料的盖子，四周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外面传来声音……听见了什么？」

    震惊的家长们蜂拥而至，险些在市局门口动手。

    这一期，朗读者的投稿题目是「魔鬼在虚无的夜色里彷徨——《群魔》陀思妥耶夫斯基」。

    因为太黑了，突如其来的袭击又让人来不及反应。

    混乱的调查取证工作一直持续到深夜十点，才因为考虑到未成年人的身体和精神情况而暂停，倒霉的陶然一张乌鸦嘴一语成谶——週末果然得加班。

    「什么？」陶然先是震惊，一顿之后立刻说，「我这就去！」

    费渡后腰坐得有些僵硬，勉强应了一声，人还没醒过来，发着呆盯着正前方，一直到骆闻舟停车入位。

    「所以你到最后也没有扔掉那台手机？」郎乔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监控室里注视着这场对话的骆闻舟面沉似水地一转身，打电话给陶然：「涉案学生和家长们联繫上了吗，怎么说？」

    郎乔的胳膊上迅速蹿起一层鸡皮疙瘩。

    当天傍晚，小胖子张逸凡像他衣服上的超人和举起的拳头一样，，贴到了网上，短暂的寂静过后，沉默的羔羊们终于停下迷茫的脚步，发出微弱的吼声……渐渐汇聚成咆哮。

    这天下午，育奋中学全体停课，警方干脆征用了校办公室，把所有在校生分开谈话，所有涉事老师与校工被一锅端回了市局，高压下重见天日的学生们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吐露了实情，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费渡说：「结果你们不小心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孩子，放鬆一点好吗？你给出的信息越详细，我们就越是能抓住害死冯斌的凶手。」

    「你家……」费渡声音有些沙哑，抬手一指，「为什么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