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蛋十三(2/2)
【……】
屋里静的可怕，愈发衬得隔壁的男女嬉闹声极度刺耳。
大约是将他的这些自问当做了提问，设定本的顾茫提示音笑嘻嘻地开口：【下面回答所有能回答的问题，首先——】
他拿着那捆小小的竹简，半晌之后，再次掷在桌上。
墨熄蓦地把视线转开去。
书里的顾茫，会与现实有多大不同？
竹简被碰开了，那上面端端正正地列着落梅别苑的价码，从閒谈、陪酒，到洩愤，到……到……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胃都开始痉挛了。
只是瘦了一点。
可是现在，顾茫就这样好好地立在他面前，眼神很平静，不出声地望着他。
那时候墨警官觉得，自己或许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他睁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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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选，那我该怎么办。”
他模糊的眼前唯一闪过的情形，竟只是自己现实中最后把顾茫抱上急救车的那一幕，顾茫浑身都是血，脸白的像纸一样，睫毛紧紧阖着，脸上的神情竟显得安详又平静。
墨熄简直快被他逼疯了，偏偏还在忍耐，他是真的很暴躁，但也是真的很能忍，字句从牙关锉出：“什么怎么办。”
“选，或者走。”
顾茫好像只会说这么一个字了：“选。”
“……”
墨熄气得几乎要升天，胸口起伏着，一双黑亮的瞳眸里满是戾气，他眼里的红愈发隆盛了，愤怒、失望、恨意、悲伤，全成了映在他眼里的血色。
他重新拿起竹简，再一次把它递到墨熄手里：“你选一个。”
宁静被震碎了。
顾茫在洗澡。
“你……”
两人又对视了一会儿，然后顾茫走过来，在墨熄旁边坐下。
“你以为我是来做什么的？！”
他不敢相信有一天这个字居然会落在他头上。
竟是这样宁静的重逢。
这个认知像一击闷棍敲下来，敲得他眼前发晕。他简直都要憋疯了，背叛，失望，厌憎，仇恨，所有的情绪他都压抑着，压得他心头都起了血，血逆流而上，都湮红了他的眼。他咬着嘴唇，把头转到一边，指甲早已陷入了掌心，勉强才把滔天的怒焰忍住。
自己见到了顾茫，又该说什么话语？
说起来也很可笑，仇怨明明那么深，但这一瞬间，墨熄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怅惘于没有及时注意到顾茫的出现，因而错过了顾茫第一眼看到自己时的神情。
墨熄眼眶仍是微红的，捏紧的指节也是在颤抖的，他瞪着那个男人，喉结攒动，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男人的脸还是和他记忆中的一样。
“每一个人都是来做这些事情的。”顾茫说，“如果你不做，你来干什么。”
顾茫……
大概是这样平静的举动实在超出了墨熄的预料，墨熄竟被惊着了，虽然他脸上仍是八风不动，但人却下意识地往后了一点。
墨熄不知所谓，但仍是接过了，藉着微弱的烛光，将竹简打开。他一目十行，扫过上面的内容，但觉得一阵血热，一阵血凉。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愤怒，明明同样噁心的事情他都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可再次面对时忿恨却随着岁月有增无减。
墨熄的脸都僵住了。
他第三次把竹简扯过来，举起，展开在墨熄面前。
“………………”
而现在顾茫已坦然且毫无波澜，就像看着这两年来每一个走进他房中的客人一样，不带一点墨熄所熟知的情绪。
不用任何设定，这对他而言也早已不再是一个单薄的书中世界。他要用他的眼睛去看，他的耳朵去聆听，他的心感受，他要亲自等来那个人。
再扫一遍，扫至一半，注意到屏风后面细细的水声。
“顾茫，你……”
男人默默站着，衣襟鬆散，脖子上戴着法咒锁铐，赤着脚，漆黑的头髮没有梳起，乖乖地垂在肩头，衬得那张脸苍白又瘦削，因此一双眼睛也就显得格外清亮。他刚刚清洗过自己，此刻头髮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水，从脖颈，流到锁骨，流到胸膛……蓦地隐匿在衣襟遮掩的阴影处，再也瞧不见，只留下几道隐隐绰绰的湿痕。
“你得选。”
“不用你告诉我，我自己会知道。”
墨熄的血又是一阵躁郁地涌动。
顾茫。
之前胸臆中的那么多问题，却没有一个再能想的起来。
直到屋子的灯烛又亮了一盏，他才蓦地回神，侧头睁眼，看见灯檯边，一个穿着白色单衣的男人正安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看了多久。
为了不让自己失态，墨熄在小圆桌前坐了下来，沉默地闭上眼睛，他一面等着顾茫出来，一面在想——一会儿顾茫见到了自己，会是什么神情？
他还在恨顾茫的毫无尊严。
顾茫说话，是如现实里那样柔软如绸缎的声音，带着些沙哑，音色很低。
“闭嘴。”
到最后，微阖了眼，忽然心火大动“啪”地把竹简狠狠甩在了桌上。
终于又见到了。终于再一次见到。
顾茫平静地看着他，目光如无波古井：“你不是来嫖的么？”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顾茫。”墨熄盯着他，仍忍着，但眼里的熔流越来越盛，指节亦是格格作响，“你他妈的，疯了？”
就这样咬牙切齿地静了良久，连水声什么时候停止了，他都没有觉察到。
大纲中提过的顾茫“身体出的问题”，又会是怎样的问题？
顾茫从桌上拿起一捆小小的竹简，默默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