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蛋三(2/3)

    墨熄那时候还摇头觉得他太不正经，说话跟闹着玩似的。

    顾茫不笑了，黑眼睛盯着他：“我真会开枪的。”

    顾茫这一回故技重施，但墨熄不再是初出茅庐的新警员了，他在最凶险的境地做好万全准备，他吸取了老队长的教训，他制定了最周密的计划，护得手下的队员无有伤亡。

    “但我告诉自己是线索错了。你不是那么烂的人，没有见到你之前我什么都不信。”墨熄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就把自己混到这个地步。”

    血从伤处汩汩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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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顾茫很早前——早在因故辍学时就说过的一句话——

    顾茫冷笑：“你倒指指看啊。”

    逼到绝境里了，疯子哈哈笑着抱着他，竟真的贴在他耳边说要和他一起死。

    “你已经开过很多次了。”墨熄瞥了一眼帽徽上的血迹，然后视线慢慢下移，落到顾茫脸上，“打完这一枚子弹。然后回头吧。”

    墨熄几乎是震怒地，厉声道：“摘了！”

    “顾茫，我曾经欠过你，当初你为我做过很多，我从来就没有还清。所以至少今天，我不会亲自拿枪指着你。”

    墨熄失去意识前最后记得的景象就是有马仔朝顾茫跑去，急吼吼道：“顾生，海面上有条子追来了，您看——”

    他仰着脖颈，目光睥睨而下，嘆道：“当贼当匪当警察啊，那都不能太念旧情。”他慢慢俯身，单膝跪着，一隻手肘閒适地搁在膝头，另一隻手举着枪，用烫热的枪口抬起墨熄的脸，“如果我是你，今天我落入绝境，我宁愿赌自己能够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也不会跟你一样，天真烂漫地劝我回头。”

    ——“幸好没有击中心臟，再偏一点或者再晚一点怕就要不行了。你胸口会留疤，这几个月剧烈运动也需要注意一下，每半年来院里复查……”

    这个哥们他认识了那么多年，心太软了，连只蚂蚁都不愿意踩死，这种好孩子怎么可能会成为坏人。

    “顾茫……”

    墨熄却道：“把你头上的警帽摘下来。”

    结果呢？“好孩子”的手下杀了他的战友。

    “……”

    这是墨熄最后一次试图捞他。

    顾茫逆着海风笑了，垂到脸侧的黑髮微微拂动着，他几乎是姿态绅士地摊开手掌：“有什么不好吗？”

    顾茫给了他一枪，却并没有就此收手回头是岸。

    作战靴在血迹未干的甲板上踩出斑驳的印子。

    两瓶冰镇啤酒滚出来，他笑吟吟地俯身取了，捏在手里冰了冰自己的脸，又冰了冰墨熄的。

    歪戴警帽的顾茫嬉笑道：“今天这艘船上已经有不少警察同志殉职了。墨熄，你想做最后一个吗。”

    这一次行动，确认了社会不良分子顾茫在替本市最大的毒枭卖命，断却他们最常用的那条海线。但是遭伏突然，警员力量损失惨重，有人死了，有人重伤，墨熄也是在病床上昏迷了数日才醒转过来。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顾茫居然这么疯。

    直到今天——顾茫落网。

    顾茫说着，啪地把烟点着了，吸了口后含混地吐出来，银质打火机在手里来回抛着。

    却仍痛。

    医生说什么，墨熄并没有再听进去，他低头望着自己胸口缠绕的绷带，子弹被挖走了，然而还有什么东西也和子弹一起，从血肉心腔里被挖了出来，让他觉得空，觉得疼，觉得不甘，觉得仇恨。

    黑洞洞的枪口抬起。

    海鸥从桅杆上掠过，陡地枪声裂空——

    “你问我是不是想做最后一个殉职的人。……如果我做最后一个可以换你去自首。”一步步走近，“那好。我做。”

    “你也知道我这人，活得讲究惯了，没钱你让我怎么混。”

    他嘴里叼了根未着的烟，吊儿郎当地往船舷上一靠，瞇眼瞅着前方，然后笑了笑：“墨警官，咱俩好久没见了。”

    “啪”地一声易拉罐开了，气嘶嘶往外冒。顾茫的眼睛亮晶晶地，“再请你喝一杯，你顾茫哥哥从今往后就要去当坏人了。”

    “这个吗？”顾茫指了指自己的头顶，“跟你一道来的战友戴的，老子的手下一枪崩了他的头，我看这帽子可惜了，拿来废物利用一下，怎么着，你也想要？”他咬着烟，卷一溜邪气的笑，“你自个儿应该也有一顶啊，你跟我抢啥。”

    墨熄阖上眼睛，喉结滚动着，半晌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调查的时候线索指向你。”

    “嘘，什么都别说。”顾茫从臟兮兮的裤兜里摸出六七枚硬币，揽过墨熄的肩膀，找到一个自动贩卖柜往里头投币进去。

    沉默片刻，墨熄朝他走过去。

    “嗯？”

    而“好孩子”本人差点杀死了他。

    “我说过我会开枪的。”顾茫的神情很冷，眼神则像枪口飘出的硝烟一样琢磨不定，他拧着嘴唇嗤笑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回头。你看看你们这群人狼狈的模样……墨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我觉得挺好的，至少钱多。”

    话未听完，墨熄已支持不住，蓦地阖眸，昏迷在了血迹斑斑的甲板上。

    “哥们，好兄弟，上行之路已经给我堵死了，我没有地方去，只能往垃圾堆里摸。”

    顾茫甜丝丝的，语气却很危险：“墨警官，你孤狼落绝境，怎么性子还是这么差。你是真以为我会顾念旧情，不敢杀你？”

    墨熄觉得自己胸口的伤疤才终于止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