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2/2)
墨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道：“你是世上第二个说我好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墨熄显然不想和他继续这种奇奇怪怪的对话，他问：“还有呢？”
顾茫怔忡道：“恨是什么？”
而是因为从很久很久以前起，墨熄和顾茫就是最亲密的人，他早已习惯他了。
“你身上有一种味道。”最后顾茫说，“和别人都不一样。”
“你别说，我不听。”
“恨我，会让你很疼吗？”
“而且如果我真的认识你，那么没准以后我自己也会想起来的。所以，没必要。”
“……”
“顾茫，你知道吗。其实我们之间有很多秘密，跟谁都没有说过，我……”
墨熄看了他一眼：“什么味道？”
墨熄抬头：“为何。”
墨熄答不上来，盯着他一会儿，只问：“你看不出我恨你吗？”
“……”
他闭上眼睛，心中竟苦得厉害。开口时嗓音的沙哑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顾茫道：“我不知道什么是主上。但是……听上去好像不错，我想让你当。”
顾茫双手攥着啃了一半的包子：“这个只有你会买给我。”
他像作恶多端所以被拔去舌头的厉鬼一样，所有的苦水都只能往肚子裏咽，他也习惯了往肚子裏咽。
“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恨不能食你之血，寝你之皮，亲手将你折磨到死去活来，让你痛不欲生。”墨熄目光泠泠，盯着他，一字一句，“这就是恨。”
“因为我好像是个好人？”
墨熄靠在木柱上，笑了好一会儿。顾茫看着他，慢慢地，犹豫着放下了捂耳的手，但后来又重新抬起。只不过这一次，他是抬手摸了摸墨熄的脸。
顾茫就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距离很近，眼睛盯着眼睛，呼吸萦绕着呼吸。
“……”墨熄看着他折着耳朵的样子，沉默一会儿，忽地笑了。这是他很久以来第一次真真实实地在笑，而不是“冷笑”“嘲讽地笑”“敷衍地笑”或者“皮笑肉不笑”。
他说：“很甜，你闻起来像一勺蜜糖。”
顾茫想了想：“那要怎么样我纔够格？”
触手微凉。
但是她们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墨熄确实不爱被生人触碰，但顾茫一定是个例外。不止因为顾茫这个人如今太单纯了，他做什么都是没有目的的，只遵从着孩童般的本性——对什么东西好奇，他会放到嘴裏去尝，想了解什么东西，他会凑过去闻。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眼尾有些湿润了。
墨熄想到少年时的自己，想到在小饭馆裏洗碗的顾茫，想到先君，想到梦泽。最后想到那一年洞庭湖战火连天，他像个乞丐一样跪在硝烟裏请求顾茫回头。他想得胸口的旧疤都开始隐隐作痛，那些背叛他的，或者是他背叛的，此刻都在胭脂湖的秋水裏涤盪。
墨熄干脆换了种说法：“我的意思是，你不可以。”
顾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他顿了顿，似乎想在自己可怜巴巴的脑袋裏捞出点像样的字句来描述。可显然，他最后失败了。
他捂住耳朵：“我不听。”
他的冷漠疏离，冰寒刺骨，早已把一个又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推到绝壁悬崖。
晚风裏，顾茫随手掠开眼前的碎髮，他靠在廊桥的木柱上，侧脸看着墨熄：“因为你并不想告诉我。”
他已经近乎十载不曾做过这件事了，以至于话语卡在喉头竟然吐不出来。慢慢地，他的那种衝动便消失了。
他忽然又不再出声。
照理来说，墨熄是该要怒斥要闪躲的。
原来自己脸上的在意，呈现的居然是这样分明吗？
顾茫有些吃惊：“有两个我？”
顾茫吃惊完了，又道：“那你该去多问问别人，会有很多人说你好。”
“什么叫够格？”
可是在这桨声灯影裏，在这折磨了他一整天，或许不止一整天，是从顾茫叛变起就折磨着他的痛楚裏，他只是睫毛微颤，却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墨熄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也是你。”
墨熄微微一怔。
墨熄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一隻尖锐的利爪攫紧了，竟连呼吸都是困苦的。
没有别人了。从很早以前，他就不会对再对第二个人这样开口，也没有人能够再与他交心如此。
墨熄看了他半晌，竟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他心头比五味瓶打翻了更是复杂上千倍万倍，最后他恐怕是用了比千万倍更多的剋制，才低缓地说了句：“你远不够格。”
墨熄隐约觉出有什么不合适，刚想推开他，就听到顾茫说：“可是……你看起来很难受……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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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又有些迷惑地看着墨熄：“你为什么那么在意？”
“第一个人是谁？”
没想到顾茫这次却摇了摇头：“不。”他说，“因为我好像……真的认识你。”
这时忽听得顾茫说了一句：
“公主。”最后，顾茫低声地，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牌子背面，可以有你的名字吗？”
灯影水色裏，顾茫那双大而眼尾很长的眼睛望着他，那么宁静，又那么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