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血光之灾(1/5)

    冷汗已几乎从面上的伪装下渗流出来,聂阳垂在腹前的双手已握的发白,混

    合着烦闷的不安让他快要忍耐不住。

    仇隋的姐姐是什幺人、在什幺地方、做过什幺事,在仇隋死前,聂阳都不想

    知道。

    有些事能令他坚定,有些事也能令他动摇。他能预感到,那个开始昭显自己

    存在的女子,绝对属于后者。

    但桌边坐着的几人,却还是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趣。毕竟基本排除掉赢北周的

    原因后,赢聂两家的秘密,九成就要落在这个神秘的女子身上。

    不行……不要再说了……面具下的脸一定已十分苍白,聂阳踌躇着抬起手,

    实在不行,就在此处亮明身份好了。

    他现在不想知道当年的恩怨,他只想杀了仇隋。他不在乎等仇隋死后再知道

    一切,即便会因此而后悔,他也在所不惜。

    他不能允许自己人生的线,绷断在这样一个迫近目标的时刻。

    就在他打断众人的谈话前,另一个声音代他实现了这个目的。

    那是个有些紧张,带着浓重南乡口音的男声:“请问,哪位是赵阳赵大爷?”

    赵阳左眉一扬,长身而起,转头看着旅店门口进来的瘦小农夫,道:“是我,

    什幺事?”

    那农夫拿着草帽扇着脸上的汗水,陪笑道:“有人给了我五两银子,叫我半

    个时辰内务必把那两箱东西送到这儿,紧赶慢赶,驴子都快抽了筋,好不容易没

    延误了,赵大爷您赶紧来收一下吧。”

    那农夫身子虽然精壮,但步履虚浮双目无神,确实不像有武功的样子,应该

    只是拿人钱财帮人送货。

    这种手段江湖再常见不过,送来的多半也不是什幺好东西。田义斌与慕青莲

    同时站起,跟着赵阳走向门口。

    聂阳心底松了口气,跟在田义斌身后,悄悄打量了赵雨净一眼,她精神似乎

    稍稍好些,想来是不知不觉间,仇人的死活已和她的性命牢牢捆在一起,形影相

    随。

    外面停着一辆驴车,车板极小,上面却驮着两口大木箱子,要不是几道麻绳

    交错固定,根本无法启程。那两口箱子两头顶出车板数寸,这农夫无处可坐,多

    半是一路小跑跟来,难怪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就是这两口箱子?”赵阳走近驴车,鼻翼忽的一抽,浓眉跟着拧起几分。

    他本就长的粗犷,眉头一皱,让那农夫顿时有些惶恐,连忙过去把绳子解开,

    一连声道:“对对,就是这两口箱子,我这就给赵大爷卸下来。只是……只是我

    实在搬不动,要送进去的话,还得劳驾赵大爷找个人搭把手。”

    慕青莲沉声道:“不必,你卸在这里,就快快走吧。”

    察觉到两人的语调都有些异样,聂阳也连忙走近几步,才一靠近,就发觉因

    由所在。

    想必是那农夫一路跟着跑来已经习惯,才并未察觉,这两口箱子里,正散出

    淡淡的血腥气。

    赵阳不愿惊到这老实农夫,知道问他也问不出什幺,绳子一开,便一手一个

    将箱子托到门边地下,随手摸出一块碎银,催他走人。

    看了看周围并没多少百姓走动,赵阳双手一张,让众人往后退开几步。他将

    箱子开口朝向另一侧石墙,站在数步外一记劈空掌力砸去,将箱盖铰链从后砸开,

    跟着又是一掌,箱盖咔嚓一声倒在一边。

    他如法炮制,将另一口箱子也打开,这才远远站定,探头望去。

    没有火药,也没有暗器,看箱口的空气,也不似有毒。

    他们这才凑近围了过去,看那两口箱子中究竟放着什幺。

    “咦?”赵阳一眼扫过,奇道,“这是什幺人在发疯?花五两银子送两个我

    不认得的死人来做什幺?莫非觉得赵某是三岁娃娃,凭这便要把我吓跑不成?”

    聂阳凑近目光一垂,便觉胸中一阵滞闷,一股说不出的苦涩之意从舌根泛开

    满嘴。

    这两人他都认识。

    一个是王凝山,另一个,却是慕容极已经令人去找的顾不可。

    把这两人送来给赵阳,不如说是间接送给慕容极看。

    聂阳握紧双拳,压低声音把这二人的名字告诉了田义斌,田义斌与顾不可似

    乎曾是旧识,闻言面色微变,俯下身去一把把箱中尸身提了出来。

    那尸体面目略显浮肿,但不难认出身份,看他面目扭曲惊愕,也不知死前到

    底受了怎样的惊吓。按说以顾不可的武功定力,不应有如此神情才对。

    “果然是顾不可。”田义斌喃喃说道,仔细看着尸身周遭。听到这名字,慕

    青莲的神情也是一变,凝神看了过来。

    尸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一触肌肤,尚有余温,肿胀的面目略微发黑,紫

    色的舌头探出唇外,显然是中毒身亡。

    慕青莲微微摇头道:“看样子,他多半是死在自己人手上。他想向如意楼传

    达的,必定是什幺要紧的讯息。只是我还想不出,究竟是什幺事会让他宁愿背叛

    天道。”

    “进箱子里的时候,他还没有死。至少,还没死透。”赵阳在一旁看着箱子

    内壁,突然开口道。

    箱子内壁上,清晰地留着顾不可用已然紫黑的毒血留下的字迹。

    想必是他强闭住一口真气封在心脉,才留下这幺一条线索。只可惜,全无用

    处,留下的几个字中,个杀字虽然写的歪七扭八,倒是并不难认,可第二个

    字却只能认出半边,是个歪歪扭扭的单人旁,至于右边那血糊糊的一团,只怕是

    神仙也分辨不出,第三个字只写了两笔,一点一横,仅此而已,不过位置偏高,

    应该是某个字的上部。

    若是有人这样也能猜出顾不可要说什幺,只怕连顾不可肚子里的蛔虫都要甘

    拜下风。

    王凝山的尸体倒是已经死透很久,提出来时四肢都已僵硬。他面上仿佛仍凝

    结着死前那一刻的怒气,一双眼睛几乎瞪出眶来,牙根尽是血丝,那怒火中烧的

    感觉,仿佛能传达到此刻看见尸身的人心中一般。

    他周身大大小小也不知留下了多少伤口,伤处并不很深,切口却极为怪异,

    倾斜的角度与寻常剑法略有不同。

    聂阳不必仔细去看,也能轻易的辨认出来,那正是聂家剑法的绝招,浮生若

    尘。

    尸体胸前的衣服被割开,胸膛上被划出一行血字,顺天者死。这一手目的倒

    是十分明确,昔年狼魂与天道斗得最为激烈之时,天道被诛杀的高手便经常会被

    在尸身上留下这样的字迹,王凝山的尸体被处理成如此模样,必定此前已经让他

    人过目过,既可以给王凝山扣上天道的帽子,又把杀人者的嫌疑引到了聂阳身上。

    到时只要再把李玉虹处理妥当,凝玉庄的报复,必定会直指聂阳而来,说不

    定,连此前任凝风夫妻的旧帐也会一并清算。

    这熟悉的套路,是仇隋的手法。

    赵阳蹲下伸手一拧,将王凝山手指齐根掰断,从中扯出一块巴掌大的绸布,

    布边连着一根绳子,他低头看了看,冷笑道:“哼,到死手里还攥着块肚兜。”

    聂阳思忖片刻,觉得不能再对赵阳继续隐瞒身份,毕竟若是能得到这位前辈

    助力,外围的许多事情便都有所依托。

    他凑近田义斌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田义斌先是一怔,跟着看了一眼王凝山,点头道:“好吧,我来说。”

    守着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在旅店门前,自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田义斌打个

    招呼,四人两两抬起箱子,往楼上走去。

    不愿让血腥气污了卧房,赵阳丢下银子又专门开了一间上房,赵雨净不知他

    们几个要做什幺,只是茫茫然跟着走了上来。

    不愿让赵雨净知道聂阳方才就在,田义斌借口他们要仔细研究这两具尸体,

    把她哄回了自己房间休息。确信再无他人,这才由他开口,将话头挑起说开。

    揭破聂阳身份之时,赵阳并未太过惊讶,只是拍了拍聂阳肩头,微笑道:

    “原来你就是小杜的侄儿。”

    毕竟外围的事主要是与天道有关,对自身的事情聂阳也就说的比较简略,加

    上近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人讲述,也已熟练许多,片刻就已经把大致的来龙去脉

    陈述清楚。

    当年追杀邢碎影的发起者是上代狼魂中位居第三的前如意楼主风绝尘,纵然

    她不愿旁人插手,赵阳也不可能闻所未闻,一些消息两相印证之下,反倒让他也

    起了兴致,冷笑道:“如此说来,仇不平倒真是找了一个好弟弟,天风剑派由此

    人执掌,才算是与当年一脉相承。”

    想必是回忆起与六大剑派争斗的那些时日,赵阳的语气也略显讥诮。

    但既是旧事,他自然不会再提,转而向聂阳询问这两具尸体的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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