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龙者传奇(12)他乡末裔(4/8)
“所以我这个连家族居城都已经没了,寄人篱下的乞丐王女能让你这位高傲的洛林湾自由之子信服么?”彼德莉娅笑得更明显了。
“这,话不能这么说!”约翰的脸愈发红了起来,“殿下您有一副真正的好心肠,一位好女王该有的好心肠,至少以我个人所见,这是现在世间王公显贵之列所鲜有的。”
“人们常说我的祖父,贝卡亲王也是一位真正好心肠的君主,”彼德莉娅突然又变得似笑非笑了起来,“可他最后不仅输了战争,丢了国家和自己的身家性命,连自己的家族都为人所灭,世代居住了数千年的居城最后被一个叛徒窃据。有时我想,这大概便是这世界对所谓‘好心肠君王’的回应吧。”
“不,殿下,这事儿您不能这么说——”
“——虽然伊文斯爵士从小到大都在告诉我,”彼德莉娅无视了约翰的发言,“说吉斯卡特乃至大半个长河流域人民都在期盼着我作为正统女王回归,结束僭越叛徒和弊选伪王在拉夫瑞特的暴政,但我经常怀疑,一般人到底能有多在乎是统治他们的是哪个家族。你们洛林人自洛尔王劈冠以来,整整五千年没有过一位世袭的领主和君王,可不也过得很好么?”
“不,殿下,事情并不是这样的,”约翰坚定地摇着头,“人们或许不在乎国王的姓氏该怎么写,但人们不可能不在乎国王统治得是好是坏。在洛林湾,之所以每一位亲王和堡主都必须由大家一人一票选举而出,正是为了保证我们的施政者是会对大家负责的人。而至于布里奥侯爵,人人都知道他在恸哭之夜里干了什么——他在城市广场上,用骑兵和弩手屠杀手无寸铁的商贩、渔民、工匠,甚至还有修道士!没有人会支持这样的统治者的。”
“可人们会害怕这样的统治者,”彼德莉娅也认真地转头看向了约翰,“普通人为了能够继续生活下去,很多糟糕的事情他们都能忍耐,尤其是长河流域的人民。我的人
民和你们洛林人,恰恰是这片大地上两个相反的极端。”
“殿下你这人真是让我搞不懂,”约翰苦笑了起来,“你一方面比谁都渴望杀回吉斯卡特复仇雪恨,另一方面却又总是对将来的事情无比悲观,这让我常常搞不懂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让你少说几句话,多给我递几块面包。”彼德莉娅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
“是是是,你是女王,都听你的,尽请享用来自洛林湾的纯正美食风味~”
纯正么,虽然你自己其实都并不算是个完全“纯正”的洛林人,彼德莉娅啃着面包,心中暗暗笑道。洛林人几乎九成九都有着一头棕褐色的头发,而约翰·米勒这头惹眼的金毛继承自他的布里达母亲。据约翰本人所说,他的母亲原本出生自一个布里达北部边境的小村庄,几十年前这个村子被一伙沙漠马贼摧毁,成年人都被杀死,儿童全部被掳走,准备卖去充做奴隶。结果这伙马贼在半路上撞上了一支洛林人武装商队,当场全军覆没。在路边吊死了所有的马贼俘虏之后,商队决定把这些无家可归的布里达小孩带回洛林湾抚养。其中一个小女孩被一位姓米勒的磨坊主收做童养媳,然后便有了约翰和他的兄弟姐妹。
兄弟姐妹五人之中,就属约翰和母亲长得最像,因而也最受母亲喜爱。他的母亲从他记事起就天天给他讲自己小时候听来的各种流传于布里达人中的骑士传说,最终使得这个行动力极强的孩子在传奇故事入脑多年后自顾自地跑上了去汉威群岛的商船。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繁忙的海港码头旁。
两人首先经过的是几艘来自深红王国的霍克帆船,它们大多运来的是粮食,除了一艘来自阿尔丹顿的船运的是木材。
紧接着的是一艘拉夫瑞特帆船,它来自吉斯卡特领地南方的奥尔默公国,两只背靠背的金色猫头鹰在白色旗帜上随风飘舞。挑夫们将一桶桶奥尔默白葡萄酒卸下船,接着又装进运河中的小艇。
来自其他汉威城邦的船则更为常见。一艘华丽的罗希亚帆船运来了各式名贵的织物和布料,桅杆上那面底色会随着阳光照射角度的不同而不断在五种色彩间变幻的神奇旗帜标识着它属于罗希亚魔纺裁缝师行会。一艘威尼克的桨帆船满载着镜子和各式玻璃器皿,那小胡子船长不断絮絮叨叨地埋怨着挑夫太过笨手笨脚,会损坏自己的货物。而另一边的那艘贝利萨商船则更加直接,炼金技师们满脸嫌弃地将挑夫和搬运工们赶走,然后指挥着几个造型独特的机械魔偶将装着各类精密仪器的货箱给小心翼翼地卸下船来。
一艘大肚子矮人捕鲸船同样正在一旁卸载鲸油,一位受雇于矮人氏族的地精会计则在一旁拿着一张长长的羊皮纸清单叽叽喳喳地和阿兰特菲尔的海关税吏争吵不休。不等海关人员说完一个从句,这地精会计便已噼里啪啦地回敬了十句话。
而在更靠近中央码头的一处泊位上,一艘同样来自罗希亚,块头更小,但造型更加细长精致的绿色帆船刚刚靠上下船的阶梯。港务长和拉德兰尔家族的海爵,莫里安·拉德兰尔在一旁满脸盛情地迎接着船上的贵客。那是一位罗希亚的高塔精灵术士,他穿着一条与发色相衬的银色长袍,手中的法杖前端镶着一枚绿色的魔法水晶。
不过,要论码头之中最为显眼的船只,还属更西侧的一艘来自南大洋海风群岛的巨型双体船。两个长达三十码的细长木制船体被架于上方和中间的木板紧密相连,而在链接船体的木板之上则盖着一座造型独特的木楼船舱。一个个古铜色肌肤,脸上涂着三色油彩,身着独特的粗纤维背心和短裤的海民正不断地从船舱中搬出一只只陶罐,装上一位阿兰特菲尔商人的马车。验货的商人打开陶罐的封盖,满脸啧啧称奇地看着里面的稀有宝石和珍珠,然后摇着头将大把的金盾交予领头的海民族长手中。
伊文斯爵士常说这些海民双体船看上去很像拉夫瑞特筏民们的河上筏居的某种特大号变形款,但真正筏民出身的山姆爵士则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筏民是一类在拉夫瑞特长河中,生活于船筏之上,没有自己的土地和领邦籍贯的独特族群。他们据说是远古时代最早定居于拉夫瑞特河流域的沃尔人族群,但在漫长的历史中逐渐被后来新迁入部族所驱逐、取代,最终变成了河上的漂流者。不同于长河流域的其他定居民们,筏民拒绝信仰光辉诸神,他们崇拜长河自身的化身神,自然诸神中的弱等神力之一,河母罗丝瑞尔。
筏民们在法理上是联合王国和至高王的臣民,但同时却并不属于任何一个邦国和领主的领民范畴,也极少向领主们交税。因此,一些不怎么好心的领主有时会以此为由拒绝为筏民提供法律保护,甚至对他们刻意掠夺。还有一些领主会以信仰为由在有筏民参与的集市上对他们课以额外的宗教税,以此彰示没有平民能例外于自己的领主权。诸邦只有吉斯卡特因黄金君王的古老敕令而从来不这么做,故而每逢春夏之交,定会有成千上万的筏民顺流而下,赶赴吉斯卡特城外的河上集市。
彼德莉娅从未亲眼见过吉斯卡特的河上集市,她仅能凭借伊文斯爵士他们的种种叙述,在脑中想象还原出那船筏堰河的盛景。
“扇贝,蛤蜊,牡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推着小车在岸边叫卖生蛤贝类。一些水手和挑夫各买了几个,就这么直接拿在手里掰开生吃。
等她走到彼德莉娅和约翰跟前时,两人都笑着表示婉拒。
“先生确定不买两个吗?”这扮相略显邋遢和中性的小姑娘坏笑着说道,“快乐屋的梅琳娜女士从来都说,男人多吃两个,有助于晚上大振雄风哦?”
“你,你瞎扯个什么呢?”约翰瞬间再度涨红了脸,“你这屁大点小的黄毛丫头少在这儿乱扯些你自己都不懂的东西,爷我他娘的才不需要这种玩意呢!还有,别在我们家小姐面前扯这么粗俗的话茬,去去去,一边玩去!”
卖蛤蛎的小女孩吐着舌头飞快地走开,只留下依旧满脸尴尬的约翰·米勒在原地风中凌乱。彼德莉娅倒是神态自若,看上去似乎还有点想笑出来。
在一处堆满废旧木箱的石墩台旁,盘踞着三五个装束特别的人。他们全都身配汉威细剑,穿着面料廉价但颜色鲜艳的衣服,另一个共同点则是全都戴着饰有亮色羽毛的帽子或是头巾。他们满带着轻蔑、傲慢、玩世不恭的神情打量着一切往来路人,有时候还会莫名地对某些过路者无端出言挑衅。
他们是舞浪客中的一类独特群体,被人们俗称为“海孔雀”。这帮家伙多为一些中低等级的舞浪客,他们在街头游手好闲拉帮结派,只偶尔接一些短期委托,更多时候总在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找人决斗。
就在两人经过一旁时,几个海孔雀突然冲着这边吹起了口哨。其中一个帽子上插着红蓝二色羽毛的家伙朝着彼德莉娅大声嚷嚷道:“嘿,漂亮妞儿!我在码头边看见过你好几次了,从雾海灯塔里来的法师小妞可没见着过一个长得像你这么俏的咧!要我说,你为何不甩了那金发小白脸,来螃蟹屋里跟咱哥几个喝一杯如何?”
红蓝羽毛的海孔雀说完,便同旁边的几个伙伴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相对于彼德莉娅一位接近超凡阶位的六级大法师而言,眼前的这几个海孔雀基本只有三四级,有的甚至三级不到。但在这些海孔雀眼里,这依然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被敬畏的差距。
“注意你的舌头,鸟毛儿脑袋,”彼德莉娅尚未回应,被惹恼的约翰倒是先行一步站了出来,“首先我家小姐可不是你这种二流子能骚扰的对象,其次,你老子我才不是小白脸,我可是你们这帮痞子根本得罪不起的对象——我是来自洛林湾的自由剑客约翰·米勒,我的剑术乃是传承自大剑师罗根·理查德内尔!是救世者和骑士王的剑术!”
“噗哈哈哈哈哈——”红蓝羽毛的海孔雀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嘿,瞧瞧这洛林湾农逼说的!你他妈要能是大剑师罗根的传人,那我还是海王阿兰特的正统后嗣咧!”
海孔雀们全都跟着一起哄笑了起来,而红蓝羽毛的领头人则一个翻身从石墩上跳了下来,他先是扶着剑柄朝彼德莉娅微微一鞠躬,然后满脸挑衅神情地走向了约翰,“瞧瞧我,差点忘了最基本的礼节,凡事还是得先向女士打个招呼嘛——顺便,洛林农逼小子,既然你已经报上了姓名,那么也容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码头边的佐尔,一只平平无奇的海孔雀——小农逼,既然你在咱哥几个面前这么大的口气,那想必你已经做好了,一决生死的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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