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简单的问题(2/2)

    “卢侥杳。”她带着很重的鼻音唤他。

    他示好的姿态是那样低，那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不希望他再把周家的人称为“她的家人”了。

    卢侥杳觉得亏欠周琦。周琦觉得亏欠卢侥杳。

    他总是那样认得出每一次别人对他的好，一丝不苟地惦记着，然后加倍加倍地还回来，很竭诚地想要赢得别人对他持续的爱。

    “从来没有觉得足够满足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知足的时候。”

    还没等周琦朝他抛来关心的眼神，卢侥杳就主动告解：

    “我也很珍惜可以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刻。”

    “我好像，挺像个无底洞的。”

    周雅今天问她的那句话，又在她脑海里荡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周琦不由得将两只手都盖在他的手上。

    “还有，在想父亲的事情。”

    虽然周琦很理智地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能用结婚证那样干涩的东西定义。

    他就是很卑劣地想要所有。明明大家都在给予他很多很多，但是他好像还是不满足。

    没有人再说话，小狗手指的动作染上一点情热，温度隐隐从掌心传递到周琦的肌肤上。她微微侧过头，用唇去感受他手腕上的脉搏。挂在她睫毛上的一点点泪珠震颤着滴落，卢侥杳凑近了欲用吻去接，却被周琦轻巧地扭过头来衔住了唇。

    卢侥杳忍不住篡紧了周琦探进他掌心的手指。

    他又笑了笑，掺杂一点掩饰自我厌恶的嘲弄。

    卢侥杳很长很长地深深呼了一口气。

    “……周琦，我觉得……我可能是一个需要很多很多东西来弥补孤独的人。”

    “想结婚吗？”

    他的笑很轻，却惹得周琦红了眼眶。

    潮湿的吻，带着一点点难以名状的酸涩。

    但是对于卢侥杳来说，对于她的家人来说，这层法律上明文规定的联系好像可以消弭很多距离。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正被满足的那一刻。

    他倾身朝她靠近了一些，散步的步调慢了下来，几乎没有在前进。

    他不知道周琦有多少次因为他总是这样纯粹地认为她很好，而想要努力变得更好。

    她又在因为他的笨拙掉眼泪了。

    “……有点…嗯……在想生母的事情。”

    他现在会主动向她坦言自己的负面情绪了。

    他本来就值得被爱啊。

    即使是这样卢侥杳也觉得不够。

    他一个字答得清晰而恳切，很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太过于沉甸甸，几乎是从喉咙里颤抖着滚落出来。

    游戏的背景是偌大的宇宙，除了寂寥的几点星星，剩下的就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但是在旁人看来，那是多么温暖而充满善意的举动。

    太搅乱周琦内心的，太令人心碎的话。

    周琦在安静地听，拽紧了他的手，用力感受他湿漉漉的手掌温度。

    也许这是为什么，总是有人说爱是时常觉得亏欠。

    周琦忍不住呜咽出了声，卢侥杳一下子慌张起来。口袋里明明有纸巾，却没想起来可以用，只顾着用指尖不停地抚过周琦滑落的泪珠，翻过干净的袖子内衬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通红的眼角。

    她以前没有仔细考虑过的，但是今天凝视着卢侥杳的眼睛，突然难以抑制的念头冲破一切世俗的桎梏涌了上来。

    “我不知道……但我真的很喜欢和你的家人待在一起的时刻。”

    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被简单地回答了。

    她想好好接住。

    小狗太过克制的索取，在他自己看来是僭越。

    这个季节夜晚的天气有点转冷了，但还不至于呼出雾霭。

    “怎……”卢侥杳几乎是立马感受到她脸庞传递过来的湿润，抬眼对上她盈着泪却坚定地望向他的眼神。

    “在，我在。”他蹙眉捧着她的脸，急切地应她。

    ——她问，想结婚吗。

    “嗯。”周琦很轻地回应，朝他贴近了距离。

    周琦吸了吸鼻子，很深地凝望他怅惘的眼神。

    一般来说周琦很多唐突的设问都会把卢侥杳吓一跳，但唯独这个问题没有引起他丝毫的动摇。

    他说‘你的家人’，这让周琦顿了顿。

    “……我好像到了…有点贪得无厌的程度。”

    “你想说的话……我在听。”

    没有钻戒，没有下跪，没有冗长的求婚词。

    但是此时此刻掉的眼泪，渡给彼此的热意，混乱中接的吻，都将会在今后两人漫长的人生中不断被忆起，不断被镌刻在心脏最深的那个角落，成为两人坚定朝向彼此，朝向两个人的未来的源源动力。

    他袒露自己的内心的时候，其实很紧张。但是他总是很真诚地朝向她，想要做得好。

    唇瓣翕张，很轻的一句话。

    可是这些本来就不是需要去拼命争取的。

    从河堤之上隐隐洒落一些飞驰而过的车灯光亮，映在周琦的脸庞，显得她刚哭过的眼睛亮晶晶的。卢侥杳背着光，眼神里溢出来的混乱情愫隐在黑暗里没被看见，却能被周琦清晰地捕捉。

    他想起自己在周琦生日的时候为她做的那款游戏。

    “想。”

    周琦的语调很真诚，牵着他的手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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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侥杳自嘲般笑了笑，被周琦听到了。